有关流浪汉的梦
已经是凌晨二点钟了,只听到寂静的窗外簌簌落叶的声音,后博睡不着,裹紧了破败的被褥,门外渐渐响起寒风声,破碎的窗户兀自开合着,灰白色的墙壁上,古旧的挂钟吱吱摇荡着。后博颇觉得有些辛酸寒碜,但是心想,我是个流浪汉呀,有这一处避风港已是万幸啦。
迷糊中,一个毛茸茸的流浪猫跳了进来,直往身上钻。后博有些生气,这仅有的温暖的空间被它掀开了一个缝隙,冷气直灌了进来。后博见它蜷缩一团,呵之不动,只好任由它去,他重重的打了个哈欠,也蜷缩起身子,涩重的眼睛盯着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很快,毛团传来阵阵暖意,后博抱着那股温暖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天已透亮,山坡、屋顶、树层、喷泉柱、木板车的轱辘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后博掀开被褥,只见被子里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后博并未感到惊奇,他想的也是,孩子与猫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黏人、嗜睡、好奇、可爱以及过于淘气,猫就是孩子,孩子就是猫。后博这样想着,抱起一身童装的孩子,注视着它;孩子也好奇地盯着他。后博透过那乌黑的瞳仁,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像。
“我的孩子?”
后博心里一激灵,他仿佛记起了他恋人的模样,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美丽姑娘,以及在他们离别时,姑娘依依不舍流下的清澈的泪水。那时,他抚摸着她莹润的脸颊,像造物主抚摸生灵,又像是父亲对于女儿一般,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仪式性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如此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姑娘温顺的抱着他的手,眼里早汪着一池清泉。他忽然想作首诗,搜罗了无数次的词句,终于用近乎完美的修辞和韵脚并且饱含深情地吟唱了出来。姑娘抬眼木木地看了看他,大概是并未听清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太多感动,反而转身奔向了她的情人……
“或者是她的孩子?”
后博又细看了看这个小家伙,透亮的眼睛、细长的眉毛,晶莹的肌肤,与他的恋人像极了。
“不管是谁的孩子,这一刻你是我的啦,按照契约精神,你现在的一切我都要负护理责任哩!”后博抱起可爱的小家伙摇了摇。
“我们去玩玩雪吧!”后博倡议道,因为他发现孩子已经站了起来,穿上了雪地专用棉靴,雪橇,滑板,戴上了挡风镜,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后博见自己破烂丢丢的衣服尴尬不已,孩子拽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到了那肌肤的温度与眼睛里的信任。他伸出双臂,孩子迎上去抱紧了他。
屋外雪原茫茫,白雾迷荡。
“冷吗?”后博问道,不禁裹紧了衣服。雪花还在落着,后博卷起袖口的手腕上早积上了一层,还结出了冰花,侵肌冻骨。
孩子摇了摇头,解下围巾缠在他裸露的手臂上,踏上滑板,像一个富有经验的滑雪选手,飞驰而去。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后博跟在他身旁,心惊胆战。
“还是慢一点,这么快太容易伤到。”后博觉得孩子似乎又长大许多,心底一阵讶异,他清晰得记得,自己的父亲陪他玩雪时的情景,那高大伟岸的身躯,管护着他,现在他也生起了这种父亲的感觉,是责任,是被信赖,更是被需要?他来不及细想,湿黏的泪珠流了下来。
此时,太阳出来了,强光刺眼,迷雾渐渐散尽,白雪渐渐消融,连同房子、雪人、汽车、平板车的轱辘,喷泉的柱子以及那雪白的世界都渐渐消弭……他感到了恐惧,想到了死亡,孩子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摇了又摇,他猛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身边的孩子戴着雪白的帽子,抹了淡淡的口红,歪着嘴疼痛难忍,他急忙松开手。
“终于醒了!”雪人拉下口罩,“你可真是大命!”
后博转动眼珠细看了看雪人,又看了看孩子,原来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护士。
后博这才记起昨日醉酒歪在路边,一辆不长眼的汽车呼啸而来,待他反应过来,早已没了知觉。他渐渐记起了家人、朋友以及这个月的业务指标,他必须马上起来做好报表,但护士及时制止了他,他刚想拿起手机,绷带紧紧捆住了他,他盯着严肃的护士,委屈极了,觉得自己才是个孩子。
“都是一帮该死的混蛋!”他恶狠狠地盯着护士,发现脸上也缠着绷带,在骂完了心里的怨气后,他只能呆在急诊室内的床上,对着雪白的天花板详细回忆着报表的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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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之风,栖彼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