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早慧的孩子,从小聪明活泼,成绩很优秀,性格也讨喜。小学三四年级因为父亲工作调动从县城转学到市区后,我更是成为了班上的焦点。考过第一名,长相也符合白幼瘦的审美,男生女生都很喜欢我,我顺利以全A的成绩小学毕业。初中时家里人想让我去表哥在读的实验学校读书,我参加校考没发挥好差了一分,但还是让我进了。而当面临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时候,我开始紧张焦虑。来这里的学生除了家庭非富即贵,就是成绩特别优异。我进来的时候差了一分,就总感觉得努力赶上,不让别人瞧不起,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开始失眠。后面我找班主任谈话,班主任允诺不论我考得什么样子,他和家长都不会怪我,于是在考试当天我放下了包袱轻装上阵,没想到成绩出来我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七,这是我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因为我虽然有认真复习,但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绝对地努力,可能只是运气好发挥得不错。那次总结老师说“我们班真是卧虎藏龙”的时候,班上同学的眼光齐刷刷望向我,我没有得意,只觉得惶恐。我很好强,第一次发挥得太好,让我几乎没有了进步的空间。我越想赢越怕输就越力不从心,患上了考试焦虑,也影响了发挥。至此我再也没有考过第一名。尤其当时大家都在青春期,我又担任班委,总是以自己认为好的方式来管理班级。我太过正经,与老师比较亲近,很听老师的话,同学们都有些忌惮我,怕我打小报告。但其实我经常去找老师,只是因为信任老师,找老师谈心。我总感觉自己被同学敌视、孤立、针对,但其实可能只是我自我意识过重了,因为从小我生活在爱里,家人围绕着我,把我当中心,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在关注我。我当时出现了一些精神病性的症状,比如幻听、臆想,总听到别人在骂我议论我,把一些事情联想到一起,认为与我有关;就连电视里综艺节目嘉宾的话语,我也觉得是含沙射影讽刺我。我整个人都变得很古怪,而双相也初现端倪,我一阵子是喜笑颜开,一阵子又愁眉苦脸。期间爸妈一直有带我做心理咨询,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初二时为了缓和与同学关系,我从走读申请寄宿,但只是加重了矛盾,后来爸妈每天开车接送我回家。终于在一天晚上,我熬不住了。我听到了窗外别人在说挖苦讽刺我的话,好像要我出去接受审判一样,我自己也胡言乱语了一夜。早上起来,我跟爸妈说我撑不住了,让他们带我去长沙的医院。我在湘雅附二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伴有幻听臆想,我直接住院开始了服药。在半个月内,我的状况好转,成了病房里纵情歌唱的小天使。但在回家调养的半个月里,我还是有幻听臆想存在,总觉得别人在敲我的门。我联想到和我一个小学同班、初中又同校,住在一个小区单元楼的男同学之前诱骗我敲别人家的门还诬陷我的事,这个事情好像成了我的污点一样。我道德感很强,可以接受别人说我不聪明不漂亮,但我不能接受别人说我人品有问题。在我的臆想中,他到处宣扬,我走到哪里都要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就连别人随地吐痰,我也觉得是在针对我唾骂我。感觉自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已经承受了万夫所指。本来就敏感的我被幻听中的门铃声和别人的指点唾骂折磨着脆弱的神经,我还总感觉自己被监视,一言一行都被尽收眼底,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得干干净净被公之于众,连底裤都不剩的那种。我真的惧怕别人的眼光,因为我很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休学了一个月返校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中下游;而我也因为药物副作用长胖了几十斤,曾经骄傲的资本,譬如成绩与外表都不复存在了,我更加自卑。我因为药物副作用嗜睡,上课很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按成绩分考场我也从第一、第二考场到了倒数第二考场。我开始习惯了作为一个差生,索性也放飞自我开始做自己了,开始和班上的男生打成一片,不像初一初二那么拧巴。毕业的时候有男生给我留言说我这样多好,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的,不像以前一样板着个脸好像别人都欠我钱。当然,我还得承受来自男生们的冷嘲热讽,说我现在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以前还是班上几朵金花啥的。高中除了考试焦虑一直困扰着我,双相情感障碍还算稳定,我是软双相(双相二型),重抑郁轻躁狂。高三开学的那个暑假我的抑郁发作了,当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觉得自己活着没希望,考不上大学。爸妈一直陪着我,拉着我走路锻炼,后面休学一个月后我调整好了状态,但是回到学校后还是有反复。尤其是出现了幻嗅,我总感觉自己身上有异味,怕影响到别人,会刻意与人隔开保持距离。高三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都有在刻意放松甚至比高二过得都轻松。可能高二的基础打得不错,高考我还是上了一本线,最后被济南大学录取。去到大学以后开始了新生活,但病情还是在反复,幻嗅出现后我又臆想出了更多问题,考试焦虑也困扰着我。后面我有在济南求医,走了一些弯路,但好在幻听幻嗅现象已经基本没有了。不过由于山东省立医院的医生给我用了文拉法辛让我转躁,我的躁狂加重了,最后在大二上期休了学。休学在家就是偶尔旅行看书,2017年暑假陪家里长辈在秦皇岛避暑的时候,我的思瑞康吃完了,药量没跟上,就发了最严重的一次病,出现了躯体症状。我现在都还记得我脑子里那些病态的想法,家里人把我送去了北京安定医院住院接受治疗,那是我最闲适舒畅的一段时间。我在里面看书唱歌交朋友,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出院回湖南后,我的病情还是有点反复,家里人带我去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也给我办理了转学让我在新家对面的大学读书。休学之后再复学,其实很难再恢复到以前读书的状态,也学不太进去,感觉就像混日子一样,只想着顺利毕业混个文凭。之前我是真的很想逃,逃离这种教育体制,但没办法,还是需要学历这块敲门砖。其实当初第一次休学的时候,我爸妈就想让我留一级,本来我读书就早,后面我就算初中高中各休学一次,也跟上了班还上了一本线。但是我想如果当初我留级了的话,说不定能冲一冲985/211呢。我确实还是挺看重成绩和学历的(对自己),我现在的第一学历更加没有竞争力了,心里的名校情结还会让我想往上考。但我转念一想,就算读了好的大学,我又能否承担得了相应的压力呢?我妈一直在问我:“别人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什么别人没生病,你生病了?还不是你太敏感脆弱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想过自杀,想起来还是挺浪漫的。那是18年的冬天,刚从长沙接受完治疗回到家休养,阳光照在阳台上,我搬把凳子坐着晒太阳,突然想起了《Dying in the sun》这首歌,想着能在阳光下死去也很美,于是站在了凳子上想着往下跳。还好我妈看见了及时制止,其实我不是真的那么想死,可能就是突发奇想的死亡美学以及“浪漫至死不渝”哈哈。当然,我不止可以死在那一刻的阳光下,我还可以活在今后每一刻的阳光下。命运给我一个酸柠檬,
但我把它榨成了酸甜可口的柠檬汁
我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在我一半的生命里,都是和双相、考试焦虑、幻听臆想这些病共同度过的,它们早已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其实很感谢它们,它们帮助我成长,帮助我成为自己。我记得初中第一次住院,我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心想着“不是我病了是世界病了。”但事实证明,我确实病了。这并没什么,有病就治,面对它接纳它,我没有病耻感,我已经跟我自己和解了,也跟世界和解了,我在跟我的双相和平共处,只是我现在更追求平稳。19年至今,我已经渐渐平稳,基本没有抑郁过,一开始躁狂厉害一些,后面也稳定住了。回想起来我不想失控,我只想好好地、平稳地度过我的生活。等今年毕业我就可以慢慢停药了,我知道自己快好了,是因为我已经真正地接纳了不完美的自己。我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得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以前太要求完美,对过去的自己全盘否定和不接纳。就算我躁狂期做过很不靠谱的事情,我也能面对接纳了,并且放过自己。我也学会放下了很多事情:比如对自己要一直优秀的执念,比如自己一段单方面的感情;我也在一直学习成长,虽然书本上的学习可能没有进步,但我有在思想上生活上进步。这个病可能是命运赋予我的财富,让我与它友好相处,不停地认识自己接纳自己。前一阵子晚上睡不着,想起来一个酸柠檬与柠檬汁的比喻:“或许生活就是把人生赠予你的酸柠檬,然后你要把它榨成一杯酸甜可口的柠檬汁的过程吧。
在这个过程中,你要用刀切开柠檬,切成一片一片,要忍受那些痛苦,要慢慢消化柠檬的酸涩,要加入蜂蜜,这些甜蜜是你对生活的期待与热爱酿成的。再兑入白开水,用平静的日常与平和的心态来稀释酸味苦涩,最后时间会帮你成就那一杯甜美的柠檬汁。
你也能轻松提起,当初命运塞给了我一个酸柠檬,可我把它榨成了一杯甜美的柠檬汁,虽然还是有点酸,但我已释然且云淡风轻,并且也能一饮而尽了……”
感谢双相赋予我的,我现在很爱自己,也爱着这个世界……
兮也
爱好文艺,心里住着一个苍老的小孩,有着一个沧桑的灵魂。既想要天上的星星又想要尘世的幸福,抬头望着月亮手中握着六便士,即便不能永远年轻,那也要永远热泪盈眶满含热望,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征稿】真实疾病故事:
讲述自己或朋友的真实故事。与疾病相关,话题不限,可以是生病经历、对疾病的思考、康复经验、对人生的思考、对疾病相关的社会现实的思考......相信最真实的,也最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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