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闷葫芦的心病

闷葫芦的心病

申云贵

李志的父亲外号闷葫芦，一个人住在乡下。这几年，他玩起了微信，瓜藤上结一个瓜、鸡婆生一只蛋、甚至中午和晚上吃什么菜，都要拍成图片或视频发到朋友圈。

这天，李志点开微信，看到朋友圈里有一张闷葫芦发的图片，图片上是一个穿着暴露的漂亮女子，旁边堆着几捆百元钞票。李志感到不对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怎么发这种图片？

以前，闷葫芦发在朋友圈里的图片和视频，李志总是视而不见。可这次的图片实在有点出格，李志不能不重视。他通过微信询问闷葫芦是怎么回事，闷葫芦不回信息，打闷葫芦的电话，闷葫芦一听是问图片的事，撂下一句“我吃饱了撑的”就挂了。李志感到问题严重了。

很快，李志的弟弟和两个妹妹也发现了“问题图片”，兄妹几个临时组建了一个微信群，经过一番争论，最终分成两派形成了两种意见。一派是两个妹妹，她们认为闷葫芦是缺钱了，理由是虽然两个哥哥每人每个月给了两百元，但现在乡下什么东西都要买，价格又贵，还有人情开支，所以钱不够花，图片上那几捆钞票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李志和弟弟这一派却有异议，他们认为，虽然俩人每个月只给了闷葫芦四百元，但闷葫芦抠得很，又种着菜，还有农保，不可能缺钱。他们觉得闷葫芦是想讨老婆了，理由是他们的母亲死得早，闷葫芦从四十九岁开始鳏居，现在终于熬不住了。这种事他自然不好意思明说，所以发张出格的图片“旁敲侧击”。

兄妹四个谁也没有说服谁，但一致认为闷葫芦有了心病。为了弄明白事情真相，李志决定回家一趟。

李志到李家冲时，正是中午，偌大的村子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一只黄狗趴在台阶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懒洋洋地抬起头望了李志一眼，忽然跳起来，朝一只低飞的蝴蝶追了过去。

屋门关着，闷葫芦不在家。隔壁四爷家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我六个赞！”“我八个赞！”李志走过去，从窗户里往里瞅，只见四爷和九爹凑在一堆，一边看手机一边欢呼。闷葫芦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像个“莫娘崽”。

李志推开门，叫了一声：“爷（牙音）！”

闷葫芦如梦方醒，慌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李志向四爷和九爹打过招呼，把闷葫芦拉进自家屋里，来了个开门见山：“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完，点开微信，找到那张“问题图片”。

闷葫芦的脸瞬间红了，嘴里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囫囵字。

果然有问题！李志说：“是缺钱吧？”

闷葫芦的脸越来越红：“不是，我……”

李志说：“那……爷，我也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娘死得早，没人陪你，如果……你想再找一个伴，我们几个崽女也不会反对。”

闷葫芦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我……我……”

李志糊涂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发那图片是啥意思？”

闷葫芦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显现出来，呼吸越来越粗重，忽然大吼了一句：“我吃饱了撑的！”吼完，气冲冲出了门。

闷葫芦的吼声把四爷和九爹引了过来。四爷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对李志说：“我知道你爷老子为啥发那图片。”

李志问：“为啥？”

四爷说：“你打开微信给我看看。”

李志依言点开微信，四爷在他的朋友圈看了一阵，说：“你看看，你每天都在那些美女、经理、领导发的图片后面点赞，你爷老子也每天在朋友圈发图片，专发给你们看的，你硬是莫给他一个'赞’！你晓得不？他想你们的'赞’都想出毛病了，就故意找了张那样的图片发给你们看。”

李志睁圆了眼晴：“这……是真的？”

四爷说：“不信？你在他发的图片后面点个赞试试。”

李志依言在闷葫芦最近发的图片后面逐一点赞。

功夫不大，闷葫芦扛着一个大冬瓜回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容：“志宝，回去时把这个冬瓜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