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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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芜

作者：楚 星

在这个夏天的一场大雨之后，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去挣钱的冲动，于是我东闻闻西嗅嗅，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这个夏天，阳光来得特别猛烈，寻找途中总是让我汗流浃背，但我拒绝用毛巾把它们擦去，因为我想让自己的汗水滴进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这个城市永远都流淌着我的血液，说白了，我想成为这个城市的主宰。

从清晨到黄昏，我走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我看到公交站牌下坐着一位妇人，她的身子下面铺着一个被压扁的纸箱子。箱子被压扁了便像极了一张席子，就在这样一张席子上睡着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家伙，任路上轰轰隆隆的车声经过，他们竟毫无反应地睡得那样深沉，这让我不由产生一种崇拜之情，传说中的“处变不惊”或许就是说的他们了。

我还看到卖河鲜的老汉不停地用刀子把河蚌的硬壳撬开，然后取出里面柔软的一团血肉去做所谓的“蟠龙菜”，刀子一滑把老汉的手指割出一条血痕，老汉却惊喜地从河蚌壳中抠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他双手捧着珍珠激动地向路人炫耀，口中还不停说着：“辛苦大半辈子，终于得了个宝，是留给我大儿子呢，还是留给我小儿子呢……”

我让汗水落在孩子们撅起的小屁股上，落在老汉手指的伤口里，我希望不久，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公民心中都可以开出圣艳的牡丹花。

我徒步爬上了坐落在郊区半山腰的一处小区，那是有着“二十一世纪的空中花园”之称的花城小区，据说小区的下面是某一朝代的皇陵，所以风水很好。这一点我有感觉，因为浊热的山风让我的头发自然飘逸，比吹风机还要方便，只是头皮不知何时被吹出了两个鹅蛋大小的水泡，痛不可喻。

那里的水也很有灵气，哗哗啦啦地从昔日的王公贵族们头上流过，周边的凡花俗草便只能诚惶诚恐地退避三舍了，因此王公贵族们便都患上了“元之元缺失综合症”，无奈地被像我一样自命不凡的“大方之家”嘲笑。

我把汗水无私地洒在他们头上，希望明天，当这个城市整个都属于我的时候，他们不再像现在一样荒芜。

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位“名记”，他说他的名字很长，叫“著名城市风情采编记者郝善良”，怕我记不住，他又在我面前重复了N遍，直到我实在忍不住给了他一板砖，他才终于闭了嘴。他说有人叫他“名妓”，但他不是“名妓”，他是著名城市风情采编记者郝善良……

我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挣钱的工作可以做，他神秘地对我说，有啊，就在GH路的大桥上，最近每天傍晚都有好多人在那里围观，不过，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为了探个究竟曾穿着潜水服潜到桥下去调查，但一无所获,于是报社就发出通告，如果有人能查明原因，奖励人民币一百万。

我兴冲冲地去了GH路的大桥，一百万的诱惑激励着我前进前进再前进。红彤彤的夕阳下，果然有好多人正站在桥栏上向河里观望，一个个伸着长长的脖子，就像已经拉不动磨的老黑驴。

我问一位大腹便便领导模样的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在享受夕阳的沐浴，让我不要打扰他;

我问一位戴着厚厚眼镜专家风度的大叔，他说他是一位哲学家，正在思考地球为什么不是正方形的，他让我赶紧走开，不要影响他的沉思;

我问躺在桥上的一个傻子，他说他要看看自己的影子能不能站起来……

我无可奈何地走向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学生，他指着河面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对我说：

“你看，河里淹死了一只鸭子。”

我笑着说：“鸭子怎么会被淹死呢，它会游泳的。”

“我没有骗你，河里真的淹死了一只鸭子，前天中午我亲眼看到的。”小学生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那只鸭子以为自己是这条河的主宰，就肆无忌惮地乱扎猛子，一个猛子又一个猛子，然后再是一个猛子，再然后就漂浮在河面上，再也不能扎猛子了……”

将落的夕阳显得那么苍凉，全没了早先的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只剩淡淡的一抹红晕，像是要做晚餐之前的忏悔。我莫名地惊出一身冷汗，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一时说不出来，只感觉心头突然一片荒芜。

作者简介：                                                 

楚遵星，男，笔名楚星，山东嘉祥人，1989年出生，现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大运河文学》编辑部成员，曾在多家报纸、文学公众号发表文章，在各种征文比赛中曾多次获奖，曾在《美文》《任城文艺》《大运河文学》等多家杂志发表过作品，代表作中篇小说《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