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画论(连载66)清:《画语録》(清)石涛

石涛:对牛弹琴

本文配图:石涛《山水册页》,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清 石涛 《山水册页》:每开纵21 cm、横31.4 cm,共8开。这套册页显示了石涛勾画山石的笔法,势如破竹,不受一石一崖的局限,山石轮廓的多变也说明了画家不愿受此局限。石涛画的山石是把书法味的线条与点结合,让人感受到他画出的是形成、摧毁山石的力。

一 一画 二 了法 三 变化 四 尊受

五 笔墨 六 运腕 七 絪縕[纟因][蕴]

八 山川 九 皴法 十 境界 十一 蹊径

十二 林木 十三 海涛 十四 四时

十五 远尘 十六 脱俗 十七 兼字 十八 资任

一画章 第一

大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

一画者衆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衆法也。

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山川人物之秀错、鸟兽草木之性情、池榭楼台之矩度,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终末得一画之洪规也。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収尽鸿濛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

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腕不虚则画非是,画非是则腕不灵。动之以旋,润之以转,居之以旷。出如截,人如掲。能圆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斋,幽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就深,如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髪强也。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

信手一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形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摸景,显露隠含。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

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一画之法立而万物著矣。故曰:

“吾道一以贯之。”

了法章 第二

规矩者,方圆之极则也。天地者,规矩之运行也。世知有规矩,而不知夫乾旋坤转之义。此天地之缚人于法,人之役法于蒙。虽攘先天后天之法,终不得其理之所存。所以有是法,不能了者,反爲法障之也。古今法障不了,由一画之理不明。一画明,则障不在目,而画可从心。画从心而障自远矣。

夫画者:形天地万物者也。舍笔墨,其何以形之哉?

墨受于天,浓淡枯渇随之。笔操于人,勾皴烘[火共]染随之。古之人,未尝不以法爲也。无法则于世无限焉。是一画者,非无限而限之也。非有法而限之也。法,无障;障,无法。法自画生,障自画退。法障不参,而乾旋坤转之义得矣。画道彰矣。一画了矣。

变化章 第三

古者,识之具也。化者,识其具而弗爲也。具古以化,未见夫人也。尝憾其泥古不化者。是识拘之也。识拘于似,则不旷。故君子,惟借古以开今也。

又曰:“至人无法。”

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爲至法。凡事,有经必有权,有法必有化。一知其经,即变其权。一知其法,即工于化。

夫画:

天下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

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

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今人不明乎此。动则曰:“某家皴点,可以立脚,非似某家山水,不能传久。某家清澹,可以立品,非似某家工巧,祇足娯人。”是我爲某家役,非某家爲我用也。縦逼似某家,亦食某家残羹矣。于我何有哉。

或有谓余曰:“某家博我也。某家约我也。我将于何门戸,于何阶级,于何比拟,于何効验,于何点染,于何鞹[革郭]皴,于何形势,能使我即古而古即我?”

如是者,知有古而不知有我者也。我之爲我,自有我在。古之鬚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掲我之鬚眉。縦有时触著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爲某家也。天然授之也。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

尊受章 第四

受与识。先受而后识也。识然后受,非受也。古今至明之士,藉其识而发其所受,知其受而发其所识。不过一事之能,其小受小识也。未能识一画之权,扩而大之也。

夫一画:含万物于中。

画受墨,

墨受笔,

笔受腕,

腕受心。

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然贵乎人能尊。得其受而不尊,自弃也。得其画而不化,自缚也。夫受:画者必尊而守之,彊而用之,无间于外,无息于内。

《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

此乃所以尊受之也。

笔墨章 第五

古之人,有有笔有墨者,亦有有笔无墨者,亦有有墨无笔者。

非山川之限于一偏,而人之赋受不齐也。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

能受蒙养之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墨无笔也。

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是有笔无墨也。

山川万物之具体,有反有正,有偏有侧,有聚有散,有近有远,有内有外,有虚有实,有断有连,有层次有剥落,有豊致有飘缈。此生活之大端也。故山川万物之荐灵于人,因人操此蒙养生活之权。苟非其然,焉能使笔墨之下,有胎有骨,有开有合,有体有用,有形有势,有拱有立,有蹲有跳,有潜伏有衝霄,有崱[山/则]屶有磅礴[石薄],有嵯峨有巑岏[山賛][山元],有奇峭有险峻。一一尽其灵,而足其神。

运腕章 第六

或曰:“绘谱画训,章章发明。用笔用墨,处处精细。自古以来,从未有山海之形势,驾诸空言,托之同好。想大涤子,性分太高,世外立法,不屑从浅近处下手耶?”

异哉斯言也。受之于远,得之最近。识之于近,役之于远。

一画者,字画下手之浅近功夫也。

变画者,用笔用墨之浅近法度也。

山海者,一丘一壑之浅近张本也。

形势者,鞹[革郭]皴之浅近纲领也。

苟徒知方隅之识,则有方隅之张本。警如方隅中有山焉,有峯焉。斯入也,得之一山,始终图之,得之一峯,始终不变。是山也,是峯也,转使脱瓿[部瓦]雕凿于斯人之手,可乎不可乎。且也,

形势不变,徒知鞹[革郭]皴之皮毛。

画法不变,徒知形势之拘泥。

蒙养不齐,徒知山川之结列。

山林不备,徒知张本之空虚。

欲化此四者,必先从运腕入手也。腕若虚灵,则画能折变。笔如载掲,则形不痴蒙。

腕受实,则沉著透彻;腕受虚,则飞舞悠扬。

腕受正,则中直藏锋;腕受仄,则亩倚斜尽致。

腕受疾,则操縦得势;腕受迟,则拱揖有情。

腕受化,则浑合自然;腕受变,则陆离谲[言橘]怪。

腕受奇,则神工鬼斧。腕受神,则川岳荐灵。

絪縕[纟因][蕴]章 第七

笔与墨会,是为絪縕[纟因][蕴]。絪縕[纟因][蕴]不分,是爲混沌。闢混沌者,舎一画而谁耶?

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入则逸之。得笔墨之会,解絪縕[纟因][蕴]之分,作闢混沌手,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得之也。

不可雕凿,不可板腐,不可沉泥,不可牵连,不可脱节,不可无理。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縦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笔操也。脱夫胎,非胎脱也。自一以分万,自万以治一,化一而成絪縕[纟因][蕴]。天下之能事毕矣

山川章 第八

得乾坤之理者,山川之质也。得笔墨之法者,山川之饰也。

知其饰则非理,其理危矣。知其质而非法,其法微矣。是故古人知其微危,必获于一。一有不明,则万物障。一无不明,则万物齐。画之理,笔之法,不过天地之质与饰也。

山川,天地之形势也:

风雨晦明,山川之气象也。

疎密深远,山川之约径也。

縦横呑吐,山川之节奏也。

阴阳浓淡,山川之凝神也。

水云聚散,山川之联属也。

蹲跳向背,山川之行藏也。

高明者天之权也,博厚者地之衡也。

风云者天之束缚山川也,水石者地之激跃山川也。

非天地之权衡,不能变化山川之不测。 虽风云之束缚,不能等九区之山川于同模。 虽水石之激耀,不能别山川之形势于笔端。 且山水之大,广土千里,结云万里,罗峯列嶂。

以一管窥之,即飞仙恐不能周旋也,

以一画测之,即可参天地之化育也。

测山川之形势,度地土之广远,审峯障之疎密,识云烟之蒙昧。正踞千里,邪睨万重,统归于天之权、地之衡也。

天有是权,能变山川之精灵。地有是衡,能运山川之气脉。我有是一画,能贯山川之形神。

此予五十年前,未脱胎于山川也。亦非糟粕其山川而使山川自私也。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捜尽奇峯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

皴法章 第九

笔之于皴也,开生面也。

山之爲形万状,则莫开面,非一端。世人知其皴,失却生面。縦使皴也,于山乎何有。

或石或土,徒写其石与土,此方隅之皴也。非山川自具之皴也。如山川自其之皴,则有峯名各异,体奇面生,具状不等。故皴法自别。有捲云皴、劈斧皴、披麻皴、解索皴、鬼面皴、骷[骨古]髅皴、乱柴皴、芝麻皴、金碧皴、玉屑皴、弹窝皴、矾头皴、没骨皴,皆是皴也。

必因峯之体异,峯之面生,峯与皴合,皴自峯生。

峯不能变皴之体用。皴却能资峯之形势。

不得其峯,何以变。不得其皴,何以现。

峯之变与不变,在于皴之现与不现。

皴有是名,峯亦有是形。如天柱峯、明星峯、莲花峯、仙人峯、五老峯、七贤峯、云台峯、天马峯、狮子峯、峨眉峯、琅琊[王邪]峯、金输峯、香鑪峯、小华峯、匹练峯、回雁峯。

是峯也居其形,是皴也开其面。然于运墨操笔之时,又何待有峯皴之见。

一画落纸,衆画随之。一理纔具,衆理附之。

审一画之来去,达衆理之范围,山川之形势得定,古今之皴法不殊。

山川之形势在画,

画之蒙养在墨,

墨之生活在操,

操之作用在持。

善操运者内实而外空。因受一画之理,而应诸万方。所以毫无悖谬。

亦有内空而外实者,因法之化,不假思索,外形已具,而内不载也。

是故古之人,虚实中度,内外合操,画法变备,无疵无病,得蒙养之灵,运用之神。正则正,仄则仄,偏侧则偏侧。若夫面牆尘蔽而物障,有不生憎于造物者乎。

境界章 第十

分彊三叠?两段,似乎山水之失。然有不失之者,如自然分彊者:“到江呉地尽,隔岸越山多。”是也。毎毎写山水,如开闢分破,毫无生活,见之即知。

分彊三叠者,一层地,二层树,三层山。望之何分远近。写此三叠,奚翅印刻。

两段者,景在下,山在上。俗以云在中,分明隔倣两段。

爲此三者,先要贯通一气,不可拘泥。分彊三叠?两段,偏要突手作用,纔见笔力,即入千峯万壑,倶无俗迹。爲此三者入神,则于细砕有失,亦不碍矣。

蹊径章 第十一

写画有蹊径六则: 对景不对山、对山不对景、倒景、借景、截断、险峻,此六则者,须卞辨画之;

对景不对山者,山之古貌如冬,景界如春。此对景不对山也。

树木古朴如冬,其山如春。此对山不对景也。

如树木正,山石倒。山石正,树木倒。皆倒景也。

如空山沓冥,无物生态,借以疏柳嫩竹,桥梁草阁,此借景也。

截断者,无尘俗之境,山水树木,翦头去尾,笔笔处处,皆以截断。而截断之法,非至鬆之笔,莫能入也。

险唆者,人迹不能到,无路可入也。如岛山渤海,蓬莱方壶,非仙人莫居,非世人可测。此山海之险峻也。若以画图险峻,只在峭峯悬崖,栈道崎岖之险耳。须见笔力是妙。

林木章 第十二

古人写树,或三株五株九株十株,令其反正阴阳,各自面目,参差高下,生动有致。

吾写松柏古槐古桧之法,如三五株,其势似英雄起舞,俛仰蹲立,蹁跹[足扁][足迁]排宕,或硬或软。运笔运腕,大都多以写石之法写之。

四指五指三指,皆随其腕转,与肘伸去缩来,齐并一力。其运笔极重处,却须飞提纸上,消去猛气,所以或浓或淡,虚而灵,空而妙。大山亦加此法。馀者不足用。

生辣中求破砕之相。此不説之説矣。

海涛章 第十三

海有洪流,山有潜伏。海有呑吐,山有拱揖。海能荐灵,山能脉运。

山有层峦叠嶂,邃谷深崖,巑岏[山賛][山元]突兀。岚气雾露烟云毕至。犹如海之洪流,海之呑吐。此非海之荐灵,亦山之自居于海也。

海亦能自居于山也。海之汪洋,海之含泓,海之激笑,海之蜃楼雉气,海之鲸跃龙腾,海潮如峯,海汐如岭。此海之自居于山也。非山之自居于海也。

山海自居若是,而人亦有目视之者,如瀛州、阆[门艮]苑、弱小、蓬莱、元圃、方壷,縦使棋布星分,亦可以水源龙脉推而知之。

若得之于海,失之于山。得之于山,失之于海。是人妄受之也。

我受之也,山即海也,海即山也。山海而知我受也。皆在人一笔一墨之风流也

四时章 第十四

凡写四时之景,风昧不同,阴晴各异,审时度候爲之。

古人寄景于诗;

其春曰:

毎同沙草发,长共水云连

其夏曰:

树下地常荫,水邉风最凉

其秋日:

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其冬日:

路渺笔先到,地寒墨更圆

亦有冬不正令者,其诗曰:

云悭天欠冷,年近日添长

虽値冬似无寒意。

亦有诗曰:

残年日易暁,夹雪雨天晴

以二诗论画,欠冷、添长、易暁、夹雪。摸之不独于冬,推之三时,各随其令。

亦有半晴半阴者,如:

片云明月暗,斜日雨邉晴

亦有似晴似阴者:

未须愁日暮,天际是轻阴

予拈诗意以爲画意,未有景不随时者。満目云山,随时而变。以此哦之,可知画即诗中意,诗非画里禅乎?

远尘章 第十五

人爲物蔽,则与尘交。人爲物便,则心受劳。劳心于刻画,而自毁。蔽尘于笔墨,而自拘。此局隘人也。但损无益,终不快其心也。

我则物随物蔽,尘随尘交,则心不劳。心不劳,则有画矣。画乃人之所有,一画人所未有。

夫画:贵乎思。思其一,则心有所著而快。所以画,则晴微之入,不可测矣。想古人未必言此,特深发之。

脱俗章 第十六

愚者与俗同识。愚不蒙则智,俗不溅则清。俗因愚受,愚因蒙昧。故至人不能不达,不能不明。达则变,明则化,受事则无形,治形则无迹。运墨如已成,操笔如无爲。尺幅管天地山川万物而心淡若无者,愚去智生,俗除清至也。

兼字章 第十七

墨能裁培山川之形,笔能倾覆山川之势。未可以一邱一壑而限量之也。古今人物,无不细悉。必使墨海抱负,笔山驾驭,然后广其用。所以八极之表、九土之变、五岳之尊、四海之魔,放之无外,収之无内。世不执法,天不执能,不但其显于画,而又显于字。

字与画者,其具两端,其功一体。

一画者,字画先有之根本也。

字画者,一画后天之经权也。能知经权,而忘一画之本者,是由子孙而失其宗支也。能知古今不泯而忘其功之不在人者,亦由百物而失其天之授也。

天能授人以法,不能授人以功。天能授人以画,不能授人以变。

人或弃法以伐功,人或离画以务变。是天之不在于人,虽有字画,亦不传焉。

天之授人也,因其可授而授之,亦有大知而大授,小知而小授也。所以古今字画,本之天而全之人也。自天之有所授而人之大知小知者,皆莫不有字画之法存焉,而又得偏广者也。我故有兼字之论也。

资任章 第十八

古之人,寄与于笔墨,假道于山川,不化而应化,无爲而有爲。身不炫[火玄]而名立。因有蒙养之功、生活之操,载之寰宇,已受山川之质也。

以墨运观之,则受蒙养之任;以笔操観之,则受生活之任。

以山川观之,则受胎骨之任;以鞹[革郭]皴观之,则受画变之任。

以沧海观之,则受天地之任;以坳[土幼]堂観之,则受须臾之任。

以无爲观之,则受有为之任;以一画観之,则受万画之任。

以虚腕观之,则受頴脱之任。

局部

在任者,必先资其任之所任,然后,可以施之于笔。如不资之,则局隘浅陋,有不任其任之所爲。

且天之任于山无穷:

山之得体也,以位;山之荐灵也,以神。

山之变幻也,以化;山之蒙养也,以仁。

山之縦衡也,以动;山之潜伏也,以静。

山之拱揖也,以礼;山之纡徐也,以和。

山之环聚也,以谨;山之虚灵也,以智。

山之纯秀也,以文;山之蹲跳也,以武。

山之峻厉也,以险;山之逼汉也,以高。

山之浑厚也,以洪;山之浅近也;以小。

此山受天之任而任,非山受任以任天也。人能受天之任而任,非山之任而任人也。

由此推之,此山自任而任也。不能迁山之任而任也。是以仁者,不迁于仁而乐山也。

山有是任,水岂无任耶。水非无爲而无任也。

夫水:

汪洋广泽也,以徳;卑下循礼也,以义。

潮汐不息也,以道;决行激跃也,以勇。

潆[水萦]洄平一也,以法;盈远通达也,以察。

沁泓鲜洁也,以善;折旋朝东也,以志。

其水,见任于瀛潮溟渤之间者,非此素行其任,则又何能周天下之山川,通天下之血脉乎。

人之所任于山不任于水者,是犹沉于沧海而不知其岸也。亦犹岸之不知有沧海也。

是故知者,知其畔岸,逝于川上,听于源泉,而乐水也。

非山之任,不足以见天下之广。非水之任,不足以见天下之大。

非山之任,水不足以见乎周流。非水之任,山不足以见乎环抱。

山水之任不著,则周流环抱无由。周流环抱不著,则蒙养生活无方。

蒙养生活有操,则周流环抱有由。周流环抱有由,则山水之任息矣。

局部

吾人之任山水也:

任不在广,则任其可制。任不在多,则任其可易。

非易不能任多,非制不能任广。

任不在笔,则任其可传。任不在墨,则任其可受。

任不在山,则任其可静。任不在水,则任其可动。

任不在古,则任其无荒。任小在今,则任其无障。

是以古今不乱,笔墨常存。因其浃洽斯任而已矣。

然则此任者,诚蒙养生活之理,以一治万,以万治一。

不任于山,不任于水,不妊于笔墨,不任于古今,不任于圣人。

是任也,是有其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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