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王唯:千年爱咒26
【作者简介】王唯,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湖南省工笔画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东"如懿斋——王唯诗画工作室"创办人。电话:18473924191(微信同号)
千 年 爱 咒
王唯
第三篇 咒续
第六节 因爱而咒
此时太阳已经沉西了,天边被绚丽的晚霞染得一片紫红,树林、河流、高山在这一片霞光里显得瑰丽无比。但是刘乙和金婵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夕林晚景,他们被朴老太讲述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传说在清朝未期,川中某个小镇上曾发掘出一座古墓,此墓为汉墓,墓主人为一男一女,共置一棺之中。奇怪的是,历经一千多年,两具尸体竟然保存完好,容颜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男的大约二十多岁,女子看起来恰似二八妙龄,两人相向而卧,显得非常亲密。棺中并无特殊防腐措施,这两具尸体为什么会这么保存完好,成了一个谜。但更奇异的是,就在启棺当日,小镇中一对小夫妻竟双双跑到墓前拼命阻拦,两人更跳入墓中,寻死觅活,要求人们重新将此墓复原埋好。但众人并没有听他们的,反而以为他们中了邪,疯了,于是强行把他们拉出墓中,并请当地道士为他们驱邪,但是道士还没有到,他们两人已经双双投河自尽了。而在此时,墓中古尸上也有了重大发现,那两具尸体胸口都贴了黄符,当众人把黄符揭开时,两具尸体就迅速萎缩,腐烂,炭化,瞬间只剩下两副骨架。看到此情景,当地人惊吓不已,当地道士和尚都没有人能解释此种现象。两天后此地来了一个外地的道士,听说此事后连声唏嘘,叹道自古“情痴”两字害人不浅。众人忙问为何?道士说道,这棺中两人应是古代的一对小情人,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或是家庭阻挠等,未能如愿结合在一起,于是他们不知从哪里学到“千年续缘术”,两人以生命为献,种下血咒,发下大愿,誓为来生来世甚至生生世世要结为夫妻,永不分离。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种古老的巫术本发源于黄帝时期,但在后世的流传中渐渐失了真传,只留下皮毛,不伦不类,所以他们并没有得到术法真传,便也无法转世投胎更无法在来世结为夫妻,但是血咒的力量还在,他们的爱情因为得不到绽放,因此便郁郁在胸,形成一股极度怨气,一旦遇上怀孕的女子,他们便把自身的影子种在胎中,等小孩生出之后,自那孩子小时候起,便会对其施加影响,或是以做梦的形式,或是受心理暗示,让他们心中种下某种影象。这样他们长大后就会千方百计地寻找另一个同样被种下影子的人,两人相爱,结婚,不顾一切阻拦地要走到一起,那已死去的两个施咒魂灵便可以借助两个人的身子完成它们的结合,天长日久,他们便会慢慢侵占两个人的躯体,从而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已经死去的那对情人。在启棺当时投河自尽的那对夫妻,就是被施了咒的两个受体,因为他们相处日久,慢慢被魂灵侵占了意识,以为自己就是那一千多年前的那对小情人,所以才会在启棺之日拼命阻拦。后来周围的人也侧面证实了,那两个本是一对仇家的儿女,但不知为什么竟相互看上了,两人不顾家庭反对结为夫妻,而双双为此和家庭继绝了关系,更不可理喻的是,男的小那女的七八岁,而且本身条件比女子好得多,但他们好象完全不在意,拼了命地要在一起。当年镇上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现在听那道士讲来才恍然大悟,原来都是两人中了咒的缘故。那道士又说,凡是中咒之人,必在胸口各长有一颗红痣,那是因为在两具尸体的胸口各贴了一枚血符之故,红痣对应血符,才能在施咒者与受术者之间架起桥梁,以便它们能控制受术者的心志,为其所用。
说到这里,朴老太看了一眼刘乙和金婵,她发现两人的脸色都变得象纸一样苍白,脸上的汗象雨点一样的流淌了下来,尤其是刘乙,脸上的表情简直痛苦得就象要死去一般。她停了停,心中有些不忍,但是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那道士说完之后,马上就有投河的小夫妻亲属过来证实,说那两人自出生之日起胸口但各有一颗红痣,当时家人也没觉得什么,不以为然,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原因。道士听了,笑笑说:“人死痣即消,此时去看,肯定是没有痣的了。”但当时因为两人都已入土安葬,所以也就没人去验证这话是否正确了。那对夫妻的亲属听说此事后,气愤得不得了,两家人都决定要把那个汉代墓中的尸骨挫骨扬灰,以解心中之恨。那道士阻挡道:“你们不要干这样有伤阴德的事。虽然他们给你们的儿女施了咒,但也算是机缘巧合,天意使然。一般而言,象他们这样葬在荒山野岭之中,平日很少能遇到有人经过,更不用说孕妇了,也更不用说在同一段时间有两个孕妇走过,又恰好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因为,如果只有一个孕妇走过,他们施过咒后,那小孩生出来的三十年间,若没有另一个孕妇走过并受咒,那小孩身上的咒术便会消失,不再有效力。就算有另一个孕妇刚好受咒,若她生下的不是一个与之前小孩异性的孩子,咒语也会失去效力,自然消失。所以千百年来,能受到这样咒语的人,极少极少,甚至,或许就只有他们这一对夫妻罢了,这也是合该他们有缘,你们就不要再去埋怨千年之前的死者了。何况现在他们血符已破,咒术已消,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说罢道士起身而去,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可惜可怜,可叹可恨,爱恨情仇,皆归尘土……。”
老妇人说完,望着他们,道:“你们的情况,是不是也和这故事很相似呢?”金婵的嘴唇哆嗦,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她呆了几分钟,突然就甩开刘乙的手,跑到河边,蹲下身子,把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刘乙也是脸色灰白,他这一次出人意料地没有跑过去安慰金婵,而是用发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想吸一根,但发现那烟早已被水泡软成了一团的时候,就懊恼地把它们都扔得远远的,双手捧着头,喃喃地说:“红痣……红痣!真是一模一样啊,我们胸口都有红痣,原来……是这么回事!”“年轻人,你是说,你们胸口也有红痣,是吗?”老妇人紧盯着他问。“是的,没错,有指甲大小那么一颗。唉!”刘乙闭上眼睛,低头说道。“那就完全没错了,你们中了咒!不过幸好你们中得还浅,应该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吧,如果中得太深的话,就无可救药了!”老妇人沉声说道。“那就是说,我们还有救,是吗?”刘乙顿时抬起头,眼里发出希望的光。“应该还有救。不过有个前提条件,就是要赶快找到那施咒者的墓,只有找到他们的墓,才有可能破解咒语。”朴老太说道。“这个应该不是难事,我猜想,他们的墓应该就在附近,他们想方设法把我们弄到这里来,肯定是离他们墓最近的地方。这地方,也是我们经常在梦里梦见的。”刘乙说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们都已经结婚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慢慢侵占你们的意识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你们弄到这个地方来呢?”朴老太眉头紧皱,不解地摇着头道。刘乙沉思了一会说:“老婆婆,根据您之前所说的,我想或许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因为这里地方太偏僻了,千百年来一直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受咒之人,或许,这咒术也是有期限的,一旦过了某个期限找不到,便会失效。于是慢慢地他们身上凝结的血咒力量便日渐消弱,直到终于遇到我们两个人时,他们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远距离地控制我们的意识了,因此,他们才想到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来,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力量来侵占我们的意识吧。”“恩,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或许就是这样的。但现在不管怎样,最紧要的是先要找到他们的墓,这样才有可能破除你们身上的咒法。”朴老太说道,指了指金婵道:“你把你老婆叫过来吧,一起来商量这个事。”
刘乙走了过去,蹲在还在抽泣着的金婵身边,看了她一会,叹口气说道:“婵婵,事情已经出了,没有办法挽回了,咱们过去商量一下怎么办吧,好不?”金婵抬起头来,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刘乙,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它们安排的!我只不过是受它们摆布,是它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它们侵占了我的身体,我的思想,主宰了我的行为!!我恨它们,我恨它们!!”“唉,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们要想摆脱它们的控制的,首要的是要找到他们的墓,毁了血符破了巫术,才能回复到正常的生活……”刘乙低声劝说道。金婵低下头,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哥,你说,如果没有它的安排,我们……会在一起吗?”听她这么说,刘乙呆呆地望着她,哑口无言。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念儿,他们两个人会相遇吗?会相恋吗?会结婚吗?如果不会,那么这感情,难道也是虚的吗?难道一切都只是梦,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情?“婵婵,咱们先不想这些,好吗?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出自我的内心,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你要知道。”刘乙清了清喉咙,说道。听他这么说,金婵点了点头,带着忧伤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刘乙走上前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两人手挽手地向朴老太走了过去。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沉了,最后一点余晖也正在淡去,天色很快地暗了下来,三个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我想,我们还是先回去,吃饱喝足睡一觉,明天再来这里找也不迟。”朴老太说道。“不,不,我不想睡觉,我怕睡觉!”金婵叫了起来,双眼满是恐惧。她怕她一睡着,就会进入那个熟悉的梦境,见到那个以前认为很亲切然而现在觉得特别恐怖的女子,她不敢面对她,她的精神都快被那女子折磨得崩溃了。刘乙看她这副样子,心一阵阵地揪疼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道:“婵婵,不要紧,我会一直陪着你,何况老婆婆也在,他们不会这么胆大妄为的,放心吧。”“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太晚了怕辨不清楚方向了。”朴老太说着,就去找那竹筏子。可是那竹筏太小,两个人站在上面还勉强可以,三个人一站上去,竹筏立马就往水里沉。“怎么办?这竹筏根本载不了三个人。”金婵皱眉说道。朴老太也唉声叹气地坐在石头上,无可奈何。这个时候,如果她选择一个人回去了,那这两个身受咒语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发生不测,但是如果要一起回村庄,又没有别的办法,除非再造一个竹筏,可是附近除了树,连一根竹子的影子都没有。再说,现在以他们三个的体力,是无法去打造一个合适的竹筏子的。“婆婆,要不,您先回家吧,我们在这里等,您回家后帮我们带点吃的东西过来就行了,最好能借部手机,我们好和外界联系。”刘乙说道。“那你们能行吗?这里荒山野岭的,很危险……还是想办法一齐出去吧。”朴老太说道。“不要紧的,我们会坚持到您过来,放心吧,你自己要小心些。”刘乙微笑道。朴老太想了想,点点头说:“现在也只有这样了,那你们自己要小心些,我会尽快地赶回来。”说完她走上竹筏子,望了两人一眼,就向着入口划过去了。
夜,已经完全降临了,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住了。树林里夜枭的叫声凄凉地回响着,身边的河水流动的声音给人一种冰冷的节奏感。金婵紧紧地依偎在刘乙怀里,吓得牙齿打战,她颤抖地问道:“哥……它们,它们不会再来了吧?”“婵婵,别怕。我想经过这一番,它们暂时不会来骚扰我们了。这样吧,我的打火机还在,因为放在胶袋里,没有被水泡湿,我去捡一点柴来,咱们点一堆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等朴婆婆,好吗?”“恩,好吧,听你的。”金婵说道。于是刘乙就走到旁边的树林外面,折断了一些小灌木,捡了一些地下的树枝,林子里面太黑了,他也不敢走进去,怕金婵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事。然后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堆篝火,火虽不大,但在这黑夜的荒岭之间显得格外耀眼,对于他们两个被水泡了半天,全身又湿又冷的人来说,这点火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东西。篝火驱除了他们身上的寒气,一天的遭遇又使他们疲惫之极,在身体放松之后,这种极度的疲倦立即模糊了他们的意识,盖过了饥饿的感觉,金婵不由自主地靠在刘乙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刘乙强撑了一会,最终还是敌不过睡神的召唤,把头垂在金婵的脸庞上,也进入了梦乡。
很多的时候,人都有这种感觉: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的区别。有些人一辈子都做梦,每晚八个小时处于梦中,和白天的生活时间比较相差不大,于是他们就尤如同时有着两种人生,你能说出孰是孰非,哪种更为真实?说到底,人生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最终左右自己心绪的,都是一份感觉,白天的生活是这样,夜晚的梦境也是这样。毫无悬念的,这次他们又做梦了。这次的感觉更加真实,已经不象以前一样需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在这里,在这夜里的河滩上,念儿出现了。和以往每一次的梦境不同,这次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哀伤和落寞,一双秋水似的眼眸里泪光涟涟。她悲伤地望着他们,良久良久,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她转过身去,用低低的声音说:“你们不必害怕,我并不想害你们,我真的不想害你们,甚至也不想侵占你们的意识。我需要的,只是借用你们这一次……,而这一次你们已经给予我了,我很感激你们,非常感激!”刘乙和金婵远远地望着她,心中百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念儿叹了口气又道:“我和陈起哥呆在这林子里,有多少年过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没有概念。就好象涪陵那一战还在昨天一样,在我的记忆中,蜀国的旗帜依然在战场上飘扬。可是,陈起哥哥的魂灵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由于没有找到占体,千百年来,我们日复一日地消耗着血咒的能量,陈起哥哥是在即将气绝之时受咒的,血咒对他的力量比我弱得多。我一直以来千方百计地想办法维持他的魂灵不灭,然而,天意难改,终是枉然,很快……他就要永远地消失了,永远永远。”说到这样,她的眼泪已经不是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而是如泉般涌出眼眶,在她那洁白的脸颊上淌过,她用长长的衣袖捂住了脸,呜咽起来。片刻之后,那悲伤的语调再次响起:“当我们遇到你们时,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不想要侵占你们的意识,更不想要你们当我们的傀儡,只是……只是想借你们的躯体,真正地好好地爱一回。因为陈起哥哥的气息已经很弱,他不可能去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我只有千方百计地把你们弄到这个地方来,甚至不惜暴露我们魂灵所在的方位。谢谢你们,让我们拥有了一次真正的欢爱,我爱了他一千多年,他也爱了我一千多年,总算,可以有个完美的结局……很快,他就要消失了,而我将成为永远的孤魂野鬼,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这或许就是上天对我所施血咒的惩罚吧!”“念儿姐……”金婵轻声叫道,她的心中酸酸的,为他们这段生死绝恋感动得不能自已,这一瞬间,她对念儿的那种恨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感概。刘乙紧紧地抓住金婵的手,一言不发地望着念儿,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念儿凄然地笑了笑,转过头望着他们说:“你们明天,可以去树林里找到我们的埋身之处,挖墓启棺,将我们胸前那一对血符揭掉,你们就彻底不再受梦境困扰了,你们会恢复完全自由的意志,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梦中……。”“那,如果这样的话,你们的魂灵会永远消失吗?”金婵睁大眼睛问道。“会。但是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解脱。因为,陈起哥哥的魂灵很快就要消逝了,从此我将一个人,飘荡在这无穷无尽的时空中,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这种痛苦将永无止境,我无法承受!所以,我也请你们帮这个忙,对你们,对我,都将是一种解脱。”念儿脸上的表情凄凉哀伤,让人看了不由断肠,但是随即,她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说道:“总算,我能和陈起哥哥一起消失在这时空之中了,没有以后,没有来世,完完全全地消失。我们都不会后悔,因为我们相爱了千年,已经足够了……!”说着她朝他们躹了一躬,低声道:“对不……祝你们幸福。”然后身子微转,轻飘飘地荡入了那片树林里,瞬间消逝了。刘乙和金婵相拥着呆立原地,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是梦非梦?
只有清冷的河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发出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天上那轮弯月此时也躲进了云层里,见惯了人间爱恨的它,似乎也不忍心看到如此悲凄的一幕;只有不远处那棵巨大的千年松树依旧静默不语,淡然漠视着这人鬼两界的悲情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