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华松：我的文学创作的浮华和湮灭（10）我失去了现在看来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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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创作的浮华和湮灭（10）

闵华松

自进行文学创作以来，我从未将关于创作的信息甚至自己的情绪带入到工作中，在这方面我显得格外内向和低调，我生怕别人说我不务正业。上班戓加班时间我和同事一样，只有夜晚甚至一些节假日我才进入自己创作的时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我在创作中的酸甜苦辣常人往往难以知晓和理解。写短篇小说可以一蹴而就，写中篇就难了，它能消耗你大量的心力，更不用说长篇了。为构思长篇我往往夜不能寐，为写长篇我几乎心力交瘁，但我毫无怨悔。《刑警家族》计划写三十万字，从开篇闲言写起，比较顺手。我想用不了一年半时间可以完成初稿，我期待着它能打响。然而，我的命运往往和我的预测及希望相悖，它常常不期而至。

二00二年底，县委常委研究决定调我任县检察院副检察长。我尽管进入到局领导层，但我从不关心上层动态，我崇尚唯下，为此曾受到一名领导的批评指责。因此这次人事调整我事先沒有得到任何信息，它来得极是突然。我当时正在家里写长篇，听到消息后惊呆了。随即思维一片混沌，接着神经质般走来走去，时而喝水时而抽烟。妻下班回来后见我神色异样，房里烟雾萦绕，问怎么回事，我告诉了她。她知道我的心事，不敢作声，只是闷闷地做家务。当时我想起了公安部公安厅市局，我拿起手机又放下了，我知道找它们沒用，它们管不了地方人事。县里领导我熟悉但沒有一个有来往的，不可能为我去伸嘴。我只有干生闷气。那天晚饭我沒吃，妻见我一张屠刀砍不进的脸有些不忍，便唠叨着劝我。妻说，去检察比公安好，听说检察工作轻松。我冷笑说，你和一个男人相亲相爱家庭和睦而你又特别爱那个人，现在要你离婚再嫁一个你去不去？妻哑口无言。夜晚躺在床上我无法入眠，思绪万千。我想起了自已穿上警服后二十多年的历程，我又想起了文学创作。公安和文学已形成我身上的肉和血，如今肉之不存，岂有血乎？我忽儿想，假如沒有文学创作我能进入局领导层么？不进入局领导层我能被进行所谓的交流而离开公安么？因为文学创作我放弃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我不会吹牛拍马不会经商弄潮不会交际迎合不会照顾父母妻儿，我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一切的一切都是这该死的文学创作所造就。我顿时觉得气血冲顶，我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那些底稿发表稿以及已写就十余万字的《刑警家族》手稿一古脑儿丢进卫生间，解气地点燃了火....我亲眼看见我的文字在火中上窜下跳，我真切听到我的人物在燃烧中的呻吟声…….烧完稿我又烧结集出版的书，刚烧了十来本妻就从卧室里穿着件睡衣走出来，问我在烧什么，我沒理她。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疯一般扑过来抱住我，声嘶力竭地喊，你发神经啊。在妻的环抱下我呆若木鸡，泪水夺眶而出…….

我一连在家浑浑噩噩呆了三天，我做出决定，从此以后再不沾文学创作…….

后来，我平静地去了检察院。周围的人们普遍认为我得到了重用，他们普遍地表示祝贺，我则强装笑脸表示很欢愉很春风得意。后来，我听到了我调出公安局原因的几种版本，有说在办理某干警违纪个案时，新来的局长为抓成果要刑拘xxx而我和政委进行抵制从而使这位新来的局长怀恨在心，因而在县里主要领导那里投诉我们抓队伍不力，有说局长几次扬言要将我由纪委书记攺为副局长而我不去巴结表示致使他心有他想…….凡此种种我已不想去过多猜想和求证，但对这位局长的为人我却不敢与他人苟同。临行去检察院时，他当着其他局领导的面紧抓住我的手说，兄弟呀，我真舍不得你走啊。过了两月，我们偶遇，他快步走过来说，兄弟啊，我一定要单独请你一次，我们俩兄弟好好叙叙。这时我已在一些县领导那里得知了些许他对待我的言行，我不禁心生厌烦，但我仍客套着，直至今日十多年过去了，那兄弟还沒兑现请我的诺言……

尽管离开了公安局，但我仍长时间地心系公安，这里毕竟留下了我的青春我的激情我的爱恋。一次在家吃晚饭，局里突然响起了警铃声，我快速放下碗筷去穿警服，妻问我干什么，我说集合了。妻说你已不在公安了集什么合？我一愣，随即苦笑着继续吃饭，这时我已在检察院上班五个多月了。

以后的日子过得很平常。对工作我流于应付形式，对分管单位疏于管理甚至放任，对人我沒有爱憎之欲，平和戓者淡然以对，对生活我任其自然。我爱好开始广泛起来，上电脑打黄金岛，醉心于扑克字牌麻将。热闹过后一旦归于寂廖，我感到内心极其地空虚，我的魂魄在躁动在不安在哭泣地寻找属于它的栖身地。有时我在想，假如当初去政法委去组织部去文联，我会不会继续进行文学创作？假如我沒进入领导层受官场干扰而仍在干警岗位上，文学创作上会不会有骄人的成就？假如我沒有离开公安，我那部长篇会不会打响文坛？由于我的狭隘自私偏执，我失去了现在看来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时如白驹过隙，我坐在人生的列车上疾驰，文学创作尤如逝去了的小站，离我越来越远，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直至有一日，我走入到一个新环境，那里似浓似淡的人文素养和文化氤氳将我这颗流浪多年的不安的心牵引住了，我有些羞涩地重又提起了笔……我之所以写《我的文学创作的浮华和湮灭》这个系列，有对过去的缅怀，然而更多的是反省，但愿我的朋友我的知己们能够从中感悟到适合自身去汲收去摒弃的某种东西……

【作者简介】闵华松：1983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公、检、法等部门任职。1985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陆续在《飞天》，《青年作家》、《湖南文学》，《当代警察》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数十篇，获笫一、二、三届湖南文学大奖赛三等奖及佳作奖，中篇小说《环境》获湖南公安文学10年创作优秀奖。1996年刋发于《青年作家》杂志的中篇小说《破案》获全国金盾文学二等奖，并被改编为电视剧在中央6台播放。该小说收录于全国公安文学史，并与方方、梁晓声等15位作家结集出版，书名《埋伏》。1999年出版中篇小说集《处警队》。2002年被公安部列为五个一工程重点培养作者。后因工作环境、性质改变，搁笔长达10余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