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戡:童年纪事/牛高马大的村民扭扁担输了,为什么蹲大牢三个月?
童年纪事
赵 戡
我出身农村,确切地说出生于石马井村一个叫顺公祠的农家小院,那里的旮旮旯旯留下了我童年的足迹。
顺公祠
顺公祠,据说是李氏的祠堂,青砖粉墙,雕梁画栋。祠堂四周屋檐高翘,镇着神兽,屋脊隆起,竖着一座葫芦形的宝塔。站在院后的山坡上远远地看,整座院子四四方方,三眼天井呈倒立的品字形。虽然说是祠堂却也宜家宜居,典型的南方民居风格:前后两进,左右厢房,后厅较高,厢房又较低,三口天井地面凹坑便于排水,地面皆铺以青砖,最低处青砖镂空成地漏,雨水汇于下水道最终流入院门前的大池塘。前厅搭有木楼,也即戏台。正经的戏好象没有演过,皮影戏倒是看过好几回的,内容无非是“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过五关斩六将”,“空城计”之类的。我每每看到精彩处,常常情不自禁,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起来,没少挨白眼喝斥,且对幕后的秘密怀有极大的好奇,总是伸头缩脑想一窥究竟,甚至好几天后还在作梦,偏偏梦里的我成了不招人待见的猪八戒,很是郁闷沮丧,作声不得。
厅堂的墙壁上以前画着"孟母三迁”,“孔融让梨”,“七十二贤人”等故事,而在我记事起墙上早已粉刷一新。左面墙上贴着“马恩列斯”巨幅画像,右面则是“毛主席,华主席”。字迹极其工整美观,以至于我怀疑不是用毛笔写上去的,而是用一种什么先进技术印刷上去的,而这一切成了我识字的启蒙。小伙伴们常常进行认字比赛,认字我是不大感兴趣的,一心只惦记着做为奖励的那几颗花生或红薯干。女人们则在旁边作豆腐,喂孩子,男人们开会,算工分,分粮食,前后厅成了人们最重要的活动场所。在那个天天讲政治,时时作斗争的年代,娱乐依然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散工后很少的空余时间里,男人们怎要用一根扁担或木棒比试比试手劲与臂力,即各自抓住扁担或木捧一端互相使劲扭或推,谁先脱手,谁先后退即为输家。胜利者牛皮哄哄,失败者屡败屡战,鸭子死了嘴巴硬。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娱乐,男人们却常常乐此不疲。有一天却出事了,一个牛高马大的村民与身材瘦小的父亲扭扁担输了,很不服气,(其实他那里知道父亲多年打铁练就了一把好手劲,铁都服软,何况人呢?〉骂骂咧咧,随手把扁担一丢便走。从此,大人们避讳去厅堂了,小孩子们也没了认字比赛的兴趣,但那戏台却依然深深地吸引着我,尤其下雨下雪天,无处可去的时候,戏台成了我最美的天堂。
戏台上摆着一张长长的几案,供奉着许许多多的菩萨,大多记不得了。只有三尊印象深刻:一尊身材高大,脚踏莲蓬,手捧花瓶,面像和谒可亲,那是观音菩萨;一尊坐在太师椅上,穿袍戴冠当官模样,据说是赵公元帅或称财神菩萨;还有一尊光头,长胡须,拄拐。爷爷说那是土地菩萨,道行高深,最是灵验,且由一篼竹根雕刻而成,栩栩如生。
孩子们常常在戏台上打闹,捉迷藏,菩萨们被我们随意搬弄摔打,甚至掏出他们的心肝肚肠——七彩金丝,拉扯把玩,甚是有趣。尤其是那土地公公我最是喜欢,甚至想藏在裤档里带回家玩。终于有一天,遭了报应,晚上,我失踪了。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整个院子的人们都打着火把、马灯寻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旮旮旯旯。树林,山塘,高坎都没有发现我的踪影。正当大家一筹莫展,心灰意冷准备各自回家的时候,爷爷忽然想起先天晚上作的一个梦:我太顽皮了,对菩萨不敬,土地公公故意把我藏在他的大白胡子里。于是爷爷虔诚焚香,烧纸钱,倒水饭,求土地公公谅解恕罪。果不其然,祷告完毕,爷爷起身一个咧趄踢了我一脚,我醒了。奇哉怪哉,我居然睡熟在厅堂的石阶上。十几号人折腾了大半夜,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却没有发现我睡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一定是土地菩萨显灵了。第二天,父亲带着我来到戏台上,把那些东倒西歪的菩萨们排列得整整齐齐,按着我的头恭恭敬敬给他们作揖磕头。末了,父亲却使劲地按了按土地菩萨的头,菩萨有些生气,摇摇晃晃差点跌倒。父亲有点心虚,赶紧拉着我的手下了戏台。从此,我再也不能够到戏台玩了。后来,那些我喜欢的菩萨们也终究不知所踪了。
【作者简介】赵戡,70后。邵东县第八届政协委员。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