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鹏:老家门前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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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门前的小路
蒙鹏
不知怎的,我常常想起老家门前的小路来。尽管,它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路;尽管,它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但是,我依然怀念那条小路。
穿寨而过的小路,那时候算得上是村里的“交通要道”。人们上扎营坡干活,去沙包老街上赶乡场,去大圈坡、松林坡放牛,去双龙井边挑水,去以且河边抄白纸,都走这条小路。
小路很窄,约摸一米宽。背点蓬松的东西,比如包谷草什么的,就容易挂着挂着后面的坎子,或是前面的刺梨丛。一不小心,把握不住,准会被掀个“人仰马翻”。去双龙井挑水,也难免磕磕碰碰,到了家里只剩下半桶水,裤子打湿一大片。
小路原是泥巴路,下雨便有些湿滑。路边的草叶打湿裤脚,粘糊糊的,怪难受。鞋底也沾上一层泥巴,脚上像绑上了千斤坠。最恼人的是牛儿留下的大脚印,雨后便成一个个小水塘,在牛儿们的反复踩踏下,成了烂泥,让人无法下脚。
小路前面以前有条水沟,沟下是一片水田。水沟边上,长着刺梨之类的灌木,灌木下满是杂草。有段时间,家里喂些鸭子。等到鸭子下蛋的时候,每隔几天,总会在灌木丛里捡到几个鸡蛋。有一回,一只老母鸭还带着一群小鸭子回家来。水沟边的野草长得快。长高了,父亲便割来喂牛。
春播时,人们把有些淤堵的水沟疏通。清理出来的淤泥和杂物,堆在水沟的前坎,拍紧加固,聊作水沟的围堰。水从村西头的双龙井里引来。看水人提着锄头跟水流走,堵了捞一捞,漏了拍补拍补。涓涓细流便流进水田里,就像流进了农家的心苗里。
有了水,人们清除田里的杂物,架着牛在田里一顿吆喝。一翻摸爬滚打之下,水田大变样。没几天工夫,起初还杂乱干燥的水田,变得明晃晃的,宛如一面面“镜子”,映照着远处的青山和朝阳,近处的村寨和农人。这些“镜子”,仿佛要把整个寨子,都收纳进去。
我常蹲在门前的小路上看着大人们打田、插秧,看稻谷生长、吐穗,看稻谷金黄时阳光洒下的万道金光,看乌鸦在田坎上翻飞,也看秧鸡在稻丛中游荡。站在小路前,似乎有看不完的景色。看不舍昼夜流动的小河。看远处的青山白了又绿了,绿了又白了。
村里时兴古法造纸的时候,葛花寨、大坡上去沙包老街上赶场的人们,每每路过那一排造纸作坊时,总要在作坊上方的小路上歇歇脚,聊聊天。把一天里最热的时光打发了,直等到气歇平了,太阳爬过松林坡,才慢慢起身回家。
二十多年前,姨父送给哥哥一辆自行车。那时候没有练车的地方,就只有在门前的这段还算平整的小路上练车。小路狭窄弯曲,高低不平,自行车又高大笨拙,练车的人时常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寨子里的小伙子虽然落下了不少伤疤,但终究学会了骑自行车,但自行车也基本报废了。
后来,人们将小路前面的水田陆续改造成了旱地,人们也逐渐将造纸作坊搬回家里。没有了水田和造纸,路边的水沟也失去了使用的价值,逐渐被废弃。有的地段被挖成了田土,有的地段则变成了小路。到现在,已经难以寻觅到水沟的痕迹了。
十多年前,父亲承头集资了点钱,将门前小路硬化了。硬化的时候,寨里的男女老少全体出动,义务劳动。路边的人家也慷慨地让出了点土地,狭窄的小路拓宽了不少。串个门摆个寨里什么的,干干净净的,脚上没沾点泥巴。父亲说:“跟城里差不多!”
几年前,政府对门前的小路进行改造。大家协调,将小学围墙转角的地方让出一点,还对小路进行了拓宽。现在的小路虽然过不了轿车货车,但大哥的电动三轮车通行,一点问题也没有,非常方便。
去年,政府投资在村里实施亮化工程。小路上隔不远安一颗路灯,有太阳能电板,也有旋转的小风机。夜幕降临的时候,村子里的路灯全部亮起来。门前的小路上,宛如白昼一般。远远望去,就像无数星星光顾这个山村。
2021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