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发糖,谁想得起这些大佬?
在一个流传甚广的网络段子里,迷茫的青年请大师指点迷津:
“为什么冠军和亚军都付出了同样的努力,而人们只记住了冠军?”
大师淡淡道:“人们都知道世界第一高峰是珠穆朗玛峰,第二高峰又有谁能说出它的名字呢?”
青年答:“乔戈里峰!”
“第三高峰呢?”
“干城章嘉峰!”
……
“第十高峰?”
“安纳普尔纳峰!”
大师吐血倒地。
现实中,无论哪行哪类都是排名第一的最受关注、知名度最高,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在决斗中获亚军导致不幸离世的俄国诗人普希金、法国数学家伽罗瓦。
食物界里,“冠军人人重视,亚军不知名字”的情况并不少见,就拿人们又爱又恨的糖来说,甘蔗、甜菜作为当之无愧的产糖巨头,携手为全世界贡献了年产20亿吨的工业制糖量(奇怪的cp似乎诞生了),其它能制糖的植物,却由于地域局限、产量、成分等原因,显得默默无闻。今天,我们就来认识一下这些“天字第二号”。
禾本科制糖作物二号
每到夏季,不少地方的水果摊会卖一种细长的“青皮甘蔗”,乍看上去确实很像减肥成功的甘蔗,但颜色不同,这种“青皮甘蔗”的外皮是绿色的,甘蔗外皮通常是紫色的。而且它的表皮更薄,不像甘蔗需要用刀削,一撕就可以剥下来。东北叫它甜秆,包邮区叫它芦穄(jì)、芦粟。
甜高粱 | pixabay
其实,它和甘蔗的亲缘关系没有那么近,虽然都属于禾本科家族,长得也挺像,但它的真身是高粱(Sorghum bicolour (L.)),又叫“甜高粱”(Sweet Sorghum),和甘蔗一为高粱属,一为甘蔗属。根据中科院植物所的研究,栽培高粱含5个地方宗(local races),这5个地方宗中均有甜高粱,普遍认为甜高粱是多起源的(Polyphylogenic)。
高粱被称为“作物中的骆驼”,甜高粱也不例外,它耐旱、耐涝、耐盐、耐贫瘠、耐高温也耐寒,和甘蔗相比对不同环境的适应度更高,对水的需求量仅有甘蔗的七分之一。在我国东北、华北、长江中下游地区都有种植,全国约有70余个地方品种。
大规模的甜高粱引种、选育、栽培自上世纪70年代才开始,尽管它能达到50~80%的出汁率,一些品种的含糖量最高可以达到20%,现在不少地方种它还是主要是作为青贮饲料或是造纸、造酒精,制糖功能应用得不多。
与时俱进的经典问题
食用茎秆的甜高粱主要集中在江苏、上海等地。清代《上海县竹枝词》里写道:“味如甘蔗老愈甜,分别根梢手拣拈。食秆更谁贪食粟,前场后圃种如帘”,描绘了江南乡村房前屋后种植甜高粱解馋的景象。据2016年统计,上海崇明约有200公顷甜高粱田,年产量6000吨,本地还开发出了“甘蔗芦粟”、“糖芯芦粟”等多个品种,无愧“芦粟之乡”的称号。但甜高粱不像甘蔗那样耐储存,不容易长途运到其他地方去售卖,通常只能在当地品尝。
美国、印度、巴西、澳大利亚等国都把甜高粱作为糖料作物种植。美国高粱糖浆的生产量已经从上世纪初的年产量7.6万立方米,下降到3800立方米,但在佐治亚州、田纳西州、北卡罗莱纳州、肯塔基州的一些城市仍然设有专门的“高粱节”,品尝高粱糖浆是节日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可以将人们的记忆拉回到19世纪60年代南北战争时期。
传统的甜高粱榨汁机器 | Treehugger87 / Wikimedia Commons
如果读过以此为背景的小说《飘》,应该会记得里面频频出现的“偷越封锁线”,男主角白瑞德也是封锁线冒险家的一员。当时南方各州被联邦海军封锁了海上运输线,来自加勒比群岛的蔗糖成为稀缺品,替代甘蔗的甜高粱广为种植,逐渐成为传统食物。南北战争期间,南方联盟军关押北方联邦军的战俘营,也因为只给战俘吃玉米和高粱糖浆而被称为“高粱营”。
棕榈科制糖作物二号
棕榈科的一号制糖作物“糖棕”(Borassus flabellifer)相当有特色,它原产于印度次大陆及东南亚地区,现在已经扩散到热带和亚热带诸多国家。在柬埔寨,糖棕随处可见,堪称国树,吴哥窟的砖石黏合剂中就含有糖棕提炼出的棕榈糖,正如我国古代城墙砖黏合剂里加入糯米汤一样。泰语中的“糖”的原本意思就是指糖棕汁液,它是将糖棕树的花序切开后收集得到的,还可以用来酿酒。
糖棕 | Franz Xaver / Wikimedia Commons
棕榈科许多看似平平无奇的植物,都能从花序或树汁中提炼出糖分,亚洲、非洲、南美洲多地都有收集棕榈树汁酿酒或是制糖的传统。棕榈花序未开时别称“棕笋”,可以做菜,老饕苏轼还写诗赞美“夜叉剖瘿欲分甘,箨龙藏头敢言美”。
鱼尾葵属的董棕(Caryota urens),30多米的身高让它相当鹤立鸡群。董棕茎干内淀粉含量较高,树汁可以制糖也可以酿成啤酒,印度恰蒂斯加尔邦有为女儿种董棕,作为嫁妆的风俗,认为一棵树相当于一英亩田地,当地称董棕树汁酿的酒为Desi Beer。
董棕 | Praveenp / Wikimedia Commons
在享受椰子汁、椰子果肉和椰蓉点心的时候,很少有人注意到椰子还有制糖的功能。椰子糖并不是椰子汁做的,而是将花序割开、收集汁液后熬炼而成,熬制过程中会发生一定的焦糖化反应,使成品看上去和红糖很像。在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斯里兰卡等东南亚国家,椰子糖广泛用于传统甜食之中。
马来西亚、印尼“娘惹菜”代表之一“Klepon”,用椰子糖做馅的椰丝球 | Yun Huang Yong / Wikimedia Commons
但是,传统办法收取棕榈树汁或椰子花序汁,今天又遇到了新问题,那就是死亡率达50~75%的尼帕(Nipah)病毒感染,本世纪以来感染病例超过700例,应对此种病毒尚无疫苗和特效治疗方法。因为收取棕榈树汁的容器整夜暴露在外,病毒宿主狐蝠很容易从中偷喝现成的甜汁,顺便在里面排泄,被蝙蝠尿污染过的树汁就是现成的传染源,如果直接饮用将大大提高风险。
寒冷地区的制糖乔木二号
加拿大国旗上的枫叶图案是糖枫(Acer saccharum,又名糖槭qì)的叶片,枫糖浆作为加拿大的知名特产之一,可称家喻户晓。糖枫树每天最多可产生12升的汁液,在殖民者到来之前,北美大陆的印第安人已经有收集糖枫树汁食用的习惯,甚至用它代水煮鹿肉。
印第安人提纯树汁糖分的方法之一是将它置于寒冷的室外,将水分冻成冰层后取掉,糖分就会越来越浓,和我国山西的传统“捞冰”方法提高醋纯度异曲同工。除了用枫糖浆浇薄饼、制甜点,还可以将煮沸的枫糖浆倒在干净的雪上,让它迅速凝固成块,是最有趣的一种吃法。
枫糖浆做成的“糖棒” | Pixabay
北美洲还有一种能够产糖的乔木,就是原产于美国的糖松(Pinus lambertiana),它是松属植物里最高大的树之一,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它的树脂里含有一种糖醇(化学式C7H14O6),有甜味,但通便效果过强,无法多吃。
糖松的果实最长可达50厘米,是松属植物里最大的 | Dellex / Wikimedia Commons
相比于“名不副实”的糖松,桦木科的白桦(Betula platyphylla)却真正能从树汁中提炼出糖来。白桦树在俄罗斯传统文化里地位极高,“美丽的小白桦”是俄罗斯女性最喜欢听的马屁话,俄罗斯和北欧一些国家不仅用白桦树皮制作日用品和代纸写字,还收集含糖分的桦树汁制作糖浆或酿酒,当然直接喝也是可以的。
由于桦树分布在高寒地区,中原地带少见,中国古代虽然也记载了树汁可以入药,但并没有进一步开发出它的制糖功能。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里,记录了鄂温克人将白桦树汁当成饮料。
富有高冷美感的白桦树,在俄罗斯极受欢迎 | tokotyan2 / Wikimedia Commons
收集桦树汁的最佳时间,是从雪还没有融化的三月初,到萌出树芽的四月中旬,一棵桦树每天可以收集到约3升树汁。桦树汁液中糖含量为0.5~2%,相比糖枫树汁含量(2~5%)要低,因此制作桦树糖浆需要的树汁更多,难度也更大。桦树汁中的糖约含42-54%的果糖和45%的葡萄糖,蔗糖含量非常少,对温度变化比较敏感,很容易熬煮失败,因此专门生产桦树糖浆的机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