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读诗经（55）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今天我們進入卫風的学习，我们形容美男子常说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来自今天要学的《淇奥》
国风·卫风·淇奥
瞻彼淇奧yù，绿lǜ竹猗yī猗yī。
有匪fěi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瞻彼淇奧yù，绿lǜ竹青jīng青jīng。
有匪君子，充耳琇xiù莹，会kuài弁biàn如星。
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瞻彼淇奧yù，绿竹如箦zé。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guī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chóng较jué兮，
善戏谑xuè兮，不为虐兮！
淇奥：
淇，我们在邶、鄘风多都熟悉，指的淇水；
奥yù，通“隩”水边弯曲的地方
瞻彼淇奧yù通“隩”水边弯曲的地方，
绿竹猗猗yī（嫩竹）柔弱美盛。
有匪（fěi）：通“斐”。有匪：有文采君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切、磋、琢、磨：古代治器的不同工艺。。
瑟（sè）：仪容庄重兮僴xiàn威武，威严兮，赫hè：显盛，盛大兮咺xuān威仪显著，盛大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忘记兮！
绿竹起兴，初生的绿笔美盛之貌，兴君子学问自修如器具的切、磋、琢、磨是经过日益的淬炼打磨而成，君子庄重而威严，显赫而盛大，令人难忘
瞻彼淇奧yù，绿竹青青jīng坚刚茂盛之貌。
有匪君子，充耳琇xiù莹（琇莹，美石也。天子玉瑱，诸侯以石），
会kuài缝弁biàn皮弁也。以玉饰皮弁之缝中，如星之明也如星。
瑟兮僴xiàn兮，赫兮咺xuān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xuān兮！
竹之坚刚茂盛，兴其服饰之尊严，而见其德之称也，外在的服饰之美而衬托其内在光辉
瞻彼淇奧yù，绿竹如箦zé竹之密比似之，则盛之至也。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金、锡：锤炼之精纯），如圭guī如璧（圭、璧，言其生质之温润）。
宽宏裕兮绰兮，猗重chóng较jué重较，卿士之车也兮，
善戏谑xuè兮，不为虐兮（言其乐易而有节也）！
以竹之至盛，兴其德之成就，而又言其宽广而自如，和易而中节也。盖宽绰无敛束之意，戏谑非庄厉之时，皆常情所忽，而易致过差之地也。然犹可观，而必有节焉，则其动容周旋之间，无适而非礼，亦可见矣。《礼》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张，文武不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此之谓也。
《淇奥》显然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位集所有美于一身的完美男子。他文采斐然，而且依旧不断自我磨砺；他仪表高雅，服饰华美，身份高贵；他的堪称国之重器，反复淬炼如金如锡那样纯粹，他还风趣幽默有度而从不伤人自尊。这样一样完美男子，怎么让人忘掉，怎能不成为典范
《史记 卫康叔世家》：
“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五十五年，卒，子庄公扬立。”
“康叔之政”是什么呢？当初卫康叔继承殷商的故地时年纪尚轻，周公旦将为君之道再三叮咛，并专门做了《康诰》、《酒诰》、《梓材》来叮嘱训诫，大意是要他吸取商纣王亡国的教训，莫要淫于酒与妇人，一定要爱护民众。卫康叔完全遵循了这个教导，所以深得百姓爱戴，卫国也一度非常强大。
卫武公所延续的便是这样一种爱民政治，到他统治的第四十二年，也就是前771年，犬戎攻打西周的都城镐京，杀死了周幽王，武公率领卫国的精兵强将协助幽王的儿子周平王平息了犬戎的叛乱，并迁都洛邑（今洛阳），东周从此开始。武公因为勤王护驾之功而被封为公爵，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里最高的一等。
卫武公不仅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诗也写得好，文辞既美，又有深度和广度。《诗经》中至少有两首诗为武公所作，一首是《大雅 荡之什》中的《抑》，还有一首是《小雅 桑扈之什》中的《宾之初筵》。
《宾之初筵》我读过，而且印象深刻，确实文采斐然，放在今天，看完宴饮中各种醉态的人，就觉得几千年前的人，也能描述得如此形象，确实赞叹：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
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
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
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
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
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
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国语·楚语》对武公又有如下说法：“昔卫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导我。’……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殁也，谓之睿圣武公。”“恭恪”“自儆”云云，与诗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赞美正合。
试想九十五岁高龄的人，换作现在，也能见到大多倚老卖老，而身为国君，他仍时时提醒下属，要给他提醒错误以便时时改正，确实让人敬佩。而且，据说年轻时候的武公确实帅哥一枚，如此一位既有文采，又有气度，有威严而不失幽默的君子，别说放在古代，就连现代都绝对是追星的对象。
只是这位完美人物确实有着不完美甚至不光彩的过去
《史记·卫康叔世家》记载：“（宣王）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卫人因葬之釐侯旁，谥曰共伯，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五十五年，卒。”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武公是卫厘侯的儿子，卫共伯的弟弟，本名和，他登上高位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是用父亲和哥哥给他的大量赏赐收买武士，然后在陵墓附近围攻卫共伯，逼得共伯于先王陵墓内自杀，才得以摇身一变成为武公。
不管如何，即位后的卫武公成为卫国历史上除卫康叔外，无人能及的英明统冶者，甚至，武公因为勤王护驾之功而被封为公爵，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里最高的一等。
也难怪，后人对于《史记》关于卫武公上台的说法颇多质疑，如司马贞作《史记索隐》，即对司马迁关于武公篡立之说表示怀疑。
我起初也大惑不解，确实以为如《淇奥》这样完美男人，怎么会做出逼兄自杀贿赂武士的事，不过，也许正因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才使得日后的他，能成为人人夸耀的君子，谁没点污点呢，只要他改正；倘若不是司马迁记载有误，那么，只能相信，卫武公的成就确实和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