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袭建旺作品
看，这位大爷
袭建旺（山东）
这位大爷，今年八十七岁高龄，十几年前因患脑梗栓了一下。他虽然是退休工人，一个月三四千；虽然有二儿三女，儿女都挺有本事挺挣钱挺孝顺；虽然病一发现孩们就赶快拉去医院抢救，第一时间得到了治疗；虽然他出院后注意锻炼，却也难免落下了后遗症：走路蹒跚一瘸一拐，不得不拄拐杖；嘴里还不住地拉拉斜涎，不得不随时离不了卫生纸或小手绢；穿衣打扮也难得周正利索不得不拖拖拉拉了。
根据大爷老伴说：他犯病以前可好了，可以说是手脚勤快灵巧麻利，穿戴很讲究干净整洁；现在却判若两人。大爷家庭条件很好：大儿原来在明水某家银行当经理；现在又提升北京银行经理，爱人也是北京公务员。大儿北京有楼，济南也有楼，明水还有楼不说，从去年又独自给年迈的父母买了楼。爹娘年纪大了，他就买了底层，是个一百二十多平的大平，叫老爹老妈不用坐电梯宽宽快快住。
大爷老两口已经入住新楼将近两年，孩们怕父母老了受凉一直未安空调，热了就吹一下风扇；可是今年夏天持续高温，天热得要命，大儿没空来家，就给弟弟发了个两万元钱的转账，叫弟弟操心找人及时安上了中央空调。大儿每次来家都是买上山珍海味各种各样佳肴，带上好酒好茶，叫兄弟姊妹们在父母家里欢聚一堂。前几天，老太太有点不舒服，小儿和三个女儿立即拉她到医院检查，结果没有大病，只是有点热感冒；大儿闻讯也从北京风尘仆仆迅速赶来看望，临走又给弟弟留下一万，叫弟弟给老娘买好吃的。弟弟说啥不要，哥哥硬是给他说：我离家远照顾老娘不方便，就多亏你们几个了。像这样孩们孝敬父母争先恐后，各人尽力而为和和睦睦的家庭是很罕见的；大哥首先处处带头做表率，一呼百应，兄弟姐妹们争着不吃让着有余，大爷大娘真是老来有福啊！
听大娘讲，她孩子小时候，大爷在东北工作，由于路途遥远千里迢迢，一年才探家一次。养活五个孩的重担就落在大娘一人身上，操扯吃操扯穿推生做熟洗脏换净是起五更睡半夜，白天还误不了种地。大娘整天累得腰酸背痛，那儿女阵实在是不好过！其实这不也一骨碌一爬云里雾里地挺过来了。俗话说：逆境出人才，穷人的孩子好当家。孩们上了学个个学习勤奋刻苦成绩优异，长大了个个扬眉吐气出人头地，都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自然谋上了称心如意的工作。后来大爷又调到明水上班，离家近了；孩们又都成人挣开了大钱，她家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大爷大娘晚年是天堂生活尽享清福：要吃有吃要花有花，不操心不劳神；大爷本人有退休工资，一个月三四千，本来就花不了；儿女们又常常资助，尤其是大儿这大孝子，实在是举世无双千里挑一难。
尽管如此，大爷却爱上了垃圾箱，天天一大早睁开眼就往垃圾箱跟前跑，与脏臭交上了好友。大爷半身不遂，左半边身子不大听使唤，左腿走路显著无力，一踮一踮。因此，他就右手拄拐，他知道左腿不行，就给右腿加把劲以弥补左腿的无能。因此，大爷走起路来是左腿触地不得不拖拉；右腿却在拐杖的协助下马上一迈脚踏实地尽心尽力。尽管如此艰难吃力，大爷还恨不能一步顶十步，恨不能一步就走到垃圾箱那儿。大爷的拐杖是一举两得：即能充当一条腿，还是一件探宝器。大爷每每走到垃圾箱跟前，总把拐杖伸向垃圾箱里，慢慢投投挑挑，细细观观瞧瞧，好像寻找什么宝贝似的，把里面那些脏臭来个彻底大翻身。大爷把里面的瓶瓶罐罐，破纸箱子烂纸盒子都点不遗漏地捡出来；这一处几个垃圾箱翻腾完了，又马上奔向另一处；整个小区广场周围六处垃圾箱，大爷要一气转个遍，自觉自愿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废品回收的义务。
有一次我问大娘：孩子有本事，大爷又有退休金，怎么非要去碰那脏东西自寻烦恼自找苦吃呢？大娘只是说：他长病长得鼻子不管事闻不着。我又说：闻不着也不行啊，臭气照常往肚里钻啊！大娘又说：我曾不止一次地劝他不要干这臭行当，不缺吃不缺喝的，又不是生活困难逼得没办法，他哪肯听？老头子是拿这个当引子锻炼身体走走啊，他没事干是不愿动的，他这么捡点破烂卖两个钱有奔头啊！我又说：大热天的直去闻臭，你的孩子来家也不嫌给他们跌架子，不说说他吗？大娘说：孩们满心想说，又不舍得刺激老头子，怕给他讲不明白惹他生气。知道他那种人天生的犟种，谁说也不听。唉，没办法，就只好呵住那口热气放任自流了。
我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爷看来是卖钱卖上瘾了。钱是好玩意没有多，人谁怕钱咬手呢？其实都说钱是万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细细想来，这话亦非放之四海而皆准。比如癌症晚期，就是拥有一屋金子也是救不了命的，只能说花上钱多活两天多受两天罪而已。也许有人挑杠眼了：非也，某某人不治之症奄奄一息，经某某医院治疗神奇地好了。当然奇迹也是有的，但那毕竟是个例极少数现象。反过来说，钱又不是万万不能的，它又能解决若干问题。有钱好说话，有钱腰杆硬；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因此有人会贪心不足，千方百计弄钱；会一切向钱看，锅腰子上树钱上紧。男人有钱会变坏，愈变坏愈去弄钱，以至于为富不仁，甚至于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冒天下之大不韪；女人变坏就有钱，会愈有钱愈坏，往往不惜自己的金身玉体勾引男人玩弄感情，去做小三小妾卖色，去第三者插足偷偷摸摸，根本不顾及什么社会道德，根本不讲究什么做人的准则。
如今，花花世界无奇不有：请看那大款老头八十八了，竟找了个一十八岁的漂亮姑娘，小美女还挺贴图得啥呢？实在令人质疑！假疫苗毒王高俊芳拥有六十六个亿了，怎么还不自省，还不悬崖勒马，还胆大妄为罪上加罪没有够，继续疯造假残害中国少年儿童呢？一切都愿钱，是钱在她们头脑中作怪让她们刹不住车惹的祸啊！“马蜂口中刺，蝎子尾部针，最毒莫过妇人心”这句话在高俊芳身上实在体现得太淋漓尽致了！高俊芳一流，还有那些大贪官们实在是杀之不足剐之有余啊！趁早往她们身上浇上汽油点了天灯吧，也不解恨啊！她们被枪决后，能不能堕入十八层地狱呢？实在是民心所盼啊！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死不带来生不带走，奉劝人们还是不要蓄意苛求，钱多了反而致祸，会让人腐败堕落，欲望无足心生歹意；但是没有钱又不行不客观不现实，因为人人都需要生活养家糊口，所以还要为生活而奔波，该干活要干活，不能成天一无所事，碌碌无为。大爷一辈子靠辛苦劳动挣钱，倒不像以上说的那些狗男狗女，却也是生来与财不分家，老来一时之迷想不开。大爷也不怕脏不怕累，做了钱的忠实可靠的奴隶，俯首帖耳地充当了物欲的走狗。大爷啊，可怜的大爷，不客气地说，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你干点啥不好呢？难道是弱智吗？偏偏就天天往那臭堆上奔，专门与那肮脏污秽亲。
你看这大爷，戴着一副老花镜拄着拐，站好了周五郑王，像是一个中央高级大首长。走起路来，却又疯疯癫癫头直撅一边，像是吃了摇头丸；又像刮了西北风，身子一拧一拧，拐杖一提一落，老远暸着整个人似支大圆规。他往垃圾箱跟前疾走时，却又俨然一只老饿狼，俨然一只大警犬。尽管忙把脚赶，别人走三步，他还迈不上一步，却是气势“汹汹”，来势甚猛。看样子，他准恨自己老，准恨自己病，他知道虎老了不吃人；他准恨天无把，如果有把，他一定不服老，使劲攥住拉一拉，试图把天拉下来；他准恨地无钩，如果地有钩，他一定不服输，用力提一提，力争把地提起来。终于到了垃圾箱跟前，他又像只敏捷的大馋猫，眼里直露“凶光”，如饥似渴直把箱里“猎物”盯。他不管脏不管净，用拐棍一个劲地拨拨弄弄，看见那些破烂宝贝又好像见了情人大姑娘一样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伸进手去扒、捡、拿、抢，旋刻就装一嘟噜，如获至宝笑眯眯，提着往地下室仓库送存放。大爷是一趟一个秋，收获颇丰，来来回回不停，一次一次战果累累满载而归从不手空。大爷就像老鼠搬家一样，提着不值钱的宝贝拐拐急向仓库奔，继而又从仓库拧拧直冲垃圾箱。就这样他一趟又一趟，一天不知多少趟，八十多了，看着比十八的劲头都要强，简直是“猛男”来到大广场！你看大爷那耀武扬威的潇洒风姿，实在是要晚年大干一场再创辉煌！
一次，我围着广场跑步，跑到大爷跟前了，他忽然面带笑容对着我喊起来：一二一，一二一。一下把我喊乐了。我从来没跟大爷说过话，因为他耳朵太聋听不见，很少有人跟他交流。没想到大爷竟然主动和我开玩笑，竟然挺幽默挺可亲可近的。我就借此机会捏着鼻子向他打手势，表示不要他捡垃圾干这种臭差事。他却笑嘻嘻地说：臭吗？不臭，香，你思想臭。意思是说：臭点怕啥？卖了钱花还臭吗？称肉不香啊，还是打酒不辣啊？
我又跑了一圈，看到西北角上大爷刚扒拉了的垃圾箱，又有一个人提着一些酒盒和啤酒瓶扔上了。我想：你看多可惜啊！大爷刚搜了走远了，二十几亩的长方形大广场，大爷已经走到了东南角。如果是一点别的东西，我定会给他拿过去。可是，垃圾箱太臭了，无论谁从此路过，都捏住鼻子把头扭向一边远远躲之，我也不例外，实在不愿靠近，因此帮不了大爷这个忙。可是，我又一想，大爷走路这么犯难，过来可太远了，咋办呢？唉，还是和他说一声吧，打给他知道由他了。我跑到他跟前时，就打着手势和他说：那边垃圾箱里又有人放上了一些好东西。大爷还听得那一声，他怕别人捡了去，因为小区里还有两个同行，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但是比他年轻多了，并且身体也都很好，腿脚挺灵便跑得快。他就赶快扶着拐棍一犟一犟地往那里冲去，他从广场中间，穿过绿化带，顺着弯弯折折的砖铺小路，尽量走个对角线，走个捷径，往那儿急急地奔着。好似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多么香一样，好像那里不知有多大的吸引力一样，是舍了命地往西北拧……
还有一次，我在广场石凳上坐着玩，旁边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玩累了，也坐着歇歇。我问：小姑娘，你们在几号楼住啊？其中一个小姑娘眨巴了眨巴眼睛，笑眯眯地说：你问这个干啥？我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我这人真是好说话自讨没趣。又随口问了句：小姑娘，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小姑娘接着斩钉截铁地回答：把你当成农村人了呗。我又问：小姑娘，为什么你看着我是农村的呢？小姑娘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宝石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你看你都没有一块手表，手腕上空空的，不是农村是哪里呢？接着他又滑稽地把目光投向那边正在捡垃圾的大爷，说：城里乞丐都有手表。
大爷是带着一块手表，奥，原来小姑娘把拾破烂的大爷看成乞丐了，其实大爷才是大富大贵呢！大爷啊，这就是捡破烂的好处啊！竟然连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都根深蒂固地把你看成要饭的了，在小姑娘幼小的心灵里你竟然这么低贱！我恨不能马上过去制止大爷，可是又一想他的儿都管不了，我装什么蒜呢？我与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顾，去说人家属那门子葱呢？再说，大爷捡破烂也是劳动致富劳动光荣，与社会与别人无任何关系，凭什么阻止人家呢？就因为脏去说，人家又不嫌脏，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不是吃了红萝卜咸菜闲操心吗？
你看大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精神矍铄，越活越年轻。他老伴说他现在比原来强多了，他的病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事实上是臭气使大爷恢复了青春活力，是霉物使大爷越活越带劲，是破烂使大爷返老还童了。如此说来，大爷啊，你就继续吧，祝你发扬光大！
故此，一个人喜欢做的事，只要不违法，不对别人有妨碍，就可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无所顾忌地去做，就可以大做特做。
大爷老人家，你尽管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作者简介】袭建旺，1965年生于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官庄街道西南峪村，小学教师，大学文化，章丘清照文化艺术学会会员，止儿文学作家，酷爱诗文，曾发表若干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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