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8期 莫景春散文《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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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刊通知:2017年1月25日--2月1日
老房子
莫景春
喜欢独自去一些黯然的老房子,任足迹轻踏青青的苔痕,惊醒那些渐行渐远的静好岁月。
老房子阴暗潮湿,潮湿得连路过这里的风,都能捏出水来。老房子也总是那么一副持重老成的样子,湿湿的水渍浸透了墙面,墨绿的苔藓肆无忌惮地爬着,把过去的岁月一天天地缠住了。静静的悄无声息的,甚至是胆小的野草,也在苔藓的怂恿下,茂茂地长出一大丛。
也许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的往事,老房子装着太多心事,稳稳地坐在那儿,沉着脸,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身边一座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新楼是那样的光滑亮丽,红墙绿瓦,栩栩生辉,透出一股清香的气息。似乎是相形见拙,但老房子丝毫没有自卑,尽管新房子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
谁都有过灿烂辉煌的青春,老房子轻轻地叹息,自己能在这光怪陆地离、生活节奏极快的社会里艰难生存,足以证明自己分量极重,绝不是浮华虚空。
走进老房子,仿佛钻了一条幽暗的历史隧道,内墙外墙暗淡斑驳,墙上发黄的间或着被烟熏得焦黑的贴图。隐隐约约的几行字透着幽远,堂屋匾牌上乌亮的繁体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蜘蛛可以尽情地在黑得发亮的屋椽上闲庭信步,它的那种悠然自得让老房子的主人都感觉到局促不安。墙面削落窗口的狭小,光线只能拼命地挤入,幽幽地洒在屋内的桌椅上。桌椅的油漆剥落无几,露出很粗糙的木质,甚至有很多桌椅是缺腿少胳膊的,七歪八扭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神气。
房子的深处也许坐着一个须髯飘飘的老人,幽暗的光衬得他犹如一座木雕,嘴里的烟斗一闪一闪地吐出烟雾。这烟雾沿着窗口进来的光一圈圈地飘散出窗外,屋里剩下丝丝燃烧的烟丝,清晰入耳。时光仿佛在这里凝结了。在这里,人只能变得越来越沉静,没有什么声色可以入耳入眼,拨动脆弱的心弦。你是被一层层的幽暗时空簇拥着。便弥漫开来一些沉重的念头:历史、现实、生命、社会、人类,一个个像电影镜头一一划过你的脑海。那一卷卷发黄的书页,稍加翻阅,感觉沉重深远的思想都能在你的心中闪烁溶解,没有浮华没有尘嚣,身心的沉静让人感到一种超脱的愉悦。
老屋前长着几棵遮天蔽日的老树,盘根错节,藤蔓纠缠,没有一丝斧斤雕凿的痕迹。一个个疙瘩是历史留下的脚印,硕大的树枝伸到了老房子上,拥老房子入怀。是老房子年比老树老,还是老树比老房子老?岁月沧桑,年轮荡漾,我们无法辨别,也无须辨别。其实,相依为命依傍而生的东西是不需要时光纪年的,比如风雨相伴,比如桑海沧田,比如亲情人间。
城里的老房子日显苍老:此起彼伏的摩天大厦神气十足地望着一切,五光十色的琉璃瓦,陶瓷面砖透着豪华。入夜,霓虹灯闪烁,到处流溢着诱惑。老房子有些无所适从,她仅能在这五彩缤纷的现代社会中艰难地存活下来,有时也能为浮躁的城里人提供一块心灵的栖息地,思考一些极尽物欲的之后的沉重话题,让心灵更纯粹些。
在京城,我有幸溜达过一些沧桑古老的房子,沉静我浮躁的内心。比如说故宫,比如说北大等老大学里的筒子楼。这些有着浓郁历史气息的老房子,气韵十足。故宫那斑斑驳驳地爬满暗绿苔藓的台阶,娓娓地诉说着一段段悄然褪色的历史,还有那些探头探脑的小草,竟然肆无忌惮地挡在御道上,这是一条常人以前不能走的路啊,现在连小草都可以发泄压抑了上千年的苦闷。昔日的花团锦簇、人头攒动的辉煌已经荡然无存,只有那平凡而坚韧的小草神气依旧。那些雕梁画栋,虽然经过多次的淡妆浓抹,仍抹不掉岁月留下的痕迹:一些细碎的木屑在悄悄地剥落。故宫就像一个老气横秋的老人,淡然地看着人间的兴衰败亡。
大学里的那些灰黑的筒子楼也让人敬仰。木质的楼梯,木质的地板,走起来“咚咚”作响,幽幽笃定地在昏暗的楼道传开。踽踽而行的人抱着一堆书,鼻子上一副宽厚的眼镜,浑身散发出知识的芬芳。那些匍匐在树丛中的红墙灰瓦的低矮瓦房,竟没有一丝丝的酸腐气。房里出出进进的人,满脸儒雅,气度不凡,让人顿生几分敬意。北大那历经百年风雨的图书楼,依然气宇轩昂地站在草地上,那些木制的门槛楼梯让人一踏上去,便仿佛站在百年的历史上了。
一个百年老校的厚重历史,就散播在这些苔藓斑驳的老房子里。
走进这些沧桑的老房子,我忘记了现实,忘记了时间的流动。现实里很多令人目眩让人拼命追求的东西无意间就变成了历史,淡淡的,再也引不起人的任何欲望了。
一个渺小而平凡的俗人,感受老房子的沉郁豁达,会慢慢淡去他心灵深处的庸俗,使他心灵愉悦地慢慢地做着现实中的事情,充实而快乐。
作者简介:莫景春 ,毛南族,进修于北京师范大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民族文学》《雨花》《散文百家》《延河》《鸭绿江》《四川文学》等全国文学刊物发表散文数十篇,有多篇被《视野》《读者》(乡村版)等刊物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