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杰||温暖书缘
梅杰||温暖书缘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还在念高中。当时的我,如高尔基所说: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只不过我所喜欢的书,都跟高考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家长认为的闲书,譬如《古文观止》一类。在应试教育下,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一再下滑的名次,竟然让我产生了自卑与自负并存的心理。老师对我不支持,父母、亲戚更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在这些重压之下,我几乎无处可逃,总有一种无人理解的孤愤。我是愈加地内向,于是转入文学创作。其中一篇小说《她是一个弱女子》,很好地表达了我苦闷、孤寂的心理。
一个瘦弱的学生,畏缩得如同一只流浪猫,没有安全感、信任感,生怕在看书时被人大声呵斥:又看乱七八糟的书!于是,我越加内向,对现实无欲无求,无视高考的存在,虽然明明感觉到它紧箍咒般的折磨我。我的精神小屋,是那么封闭。我脆弱的心,是那么敏感。我时常习惯性地游走于小城的每个角落,感受它的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到了黄商,我知道这里曾是北门。到了邮局,我知道这里曾是南门。到了鲍照墓,我知道这里靠近西门。走到一中侧门,我知道这里离东门不远,附近有天后宫。我的个人世界几乎与这片土地上早已不存在的古城融为一体,可惜无人与语。
我时常光顾的是这座小城唯一的新华书店。但我更多地是把它当做公共图书馆,甚至是我的心灵避难处。这里的书品种不算多,但在一个中学生的眼里,它是书的海洋,是我的天堂。我总是反复摩挲着我想看的书,希望它能够为我所有,哪怕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家境并不困难,但家人最担心我买“闲书”,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我只能省吃俭用,攒够了买。但经常会出现下一次来时,心爱的书已经被别人买走,于是懊丧不已。
或许由于我是常客,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注意到了我。我们开始攀谈。我是一个学生,她是一名工作人员,然而我丝毫没有感到我是消费者,她是营业者。我们只是聊一些关于书的话题。我的封闭、孤寂的心灵世界,终于打开了一扇门,我感受到了父母、老师和同学诧异的眼神之外的温暖。她分明觉察出我喜欢的都是课外书,曾规劝过我,对于她的不能理解,也只能是尴尬了。她知道我爱书,却又没有足够的钱,于是帮我囤书,给我打折,这样我的书就不会溜走,还可以买更多的书。我很感激她。
就这样简单的交往,她肯定不知道她已经给了我别人没有的温暖。我偷偷地把她写进了我的小说《孤独的时候》,却没有告诉她。她告诉我,她把我写进了她的工作报告,我粲然一笑。
终于快要毕业了,我有一单书留在她那里,却迟迟没能兑现。我至今还记得书单里有《饮冰室文集》《基督山伯爵》……我略带愧意和遗憾,就毕业了。
上大学后,这家书店在我看来是那么小,远远不能满足我了。但我仍然一回家乡,就来看看,也是怀念流逝的岁月。遇到她了,我们还会像往常一样,嘘寒问暖。那种淡淡的人情味,仍然让我感到温馨。我最后一次去这家书店,是大学毕业后不久,那时我加入了湖北省作家协会,我高兴地告诉她,她也为我感到高兴。
后来我走上了编辑出版之路,又远赴北京工作,回家越来越少,更没时间去这家书店了。然而,她跟这家书店却常驻于我的心头。
也许,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段往事,然而正是这一点人性中朴素的温暖,成为了我记忆的理由。心中多一分温暖,世界多一分尘缘。
附记:昨晚与她联系上了。当别人说北京一个有名的黄梅籍作家想跟您联系时,她马上冲口说出我的名字。可见,她也记得我。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到了北京,当然我也不是著名作家,这只能用缘来解释了。
作者:眉睫,原名梅杰,湖北黄梅人。著有《朗山笔记》《关于废名》《现代文学史料探微》《文学史上的失踪者》、《废名先生》、《童书识小录》、《而立小集》、《梅光迪年谱》,编有《许君远文存》《梅光迪文存》《绮情楼杂记》《文学演讲集》《蕙芳日记·芸兰日记》《醒睡录》等。2004年开始在《中国图书评论》《书屋》《新文学史料》《博览群书》《鲁迅研究月刊》《粤海风》《出版人》《出版广角》《全国新书目》《文艺报》《上海新书报》《中华读书报》《中国图书商报》《香港文汇报》《新京报》《藏书报》《崇文》《开卷》《诗评人》《书脉》《学位》《闲话》《译林书评》《青春潮》《中国联合商报》等发表数百篇学术书评、文史随笔。
执行主 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3月1日起,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暂定名)一书,将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版面为彩印,价格在55元一本左右,印数2000本。作者有国家级作协会员、省市县作协会员、文学博士、文学爱好者以及摄影家、美术家、书法家、诗词楹联会员。欢迎企业、商家、个人提供赞助。新书征订已全面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