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

昨天进入洛阳地界，想看龙门石窟，就选择了离景区很近的东山宾馆。

谁知小豹子突然牙疼，疼得直哭，连续疼了一个小时也不见缓解。只好中途拐下高速，进到一个村镇里面。心急火燎找牙医，我们谁都没有留意具体的地名，只是按照高德地图的指示，一个个诊所找过去。

尘土飞扬，垃圾满地，道路窄仄，坎坷难行。

服装店关着门，从灰蒙蒙的橱窗望进去是光着身子的塑料模特，半倒不倒地歪着。小饭馆儿关着门，“**面”的招牌上只剩下一个字了。

方寸之地，竟然有四个牙医诊所。我们兜兜转转，一次次停下来，犹疑着在高德说“目的地在您的右侧，本次导航结束”时伸着脖子看，却怎么都看不到诊所。

好容易找到一家“娟娟牙医”，关着门。

又在扫大街老大爷的热情指引下找另一间，到底没找到。

高德再一次信誓旦旦说目的地到了的时候，豹子爸索性下车一个个门推开去看去问——竟真的给他找到了：没有招牌，也没有医生。旁边人好心告知：医生接孩子去了。

上车再找，这回学聪明了，知道没有招牌不一定没有牙医。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找到一家，还是没有招牌，也是没有医生，护士说：半个小时以后医生也许就回来了。

带着一脑门问号回到刚才那家去，牙医接孩子回来了！正在门口翘首张望，看是谁找她。

见到豹子，说：“张嘴我看看！”我往四下里一望——尘土飞扬的街；可是医生明明不像是说笑。

于是，豹子就在马路边张大嘴巴，医生、豹子爸和我三个头一起凑到她嘴巴那里看。

“蛀牙啦！”“补吧？”“不能补！这么疼，不能补。要么钻开放药，要么你买点儿药吃。”女医生边说边做手势，指甲缝都是黑的。

“你觉得呢？听你的，孩子不疼就行。”医生这才让我们走进她那间黑魆魆的屋子里去，随手一指：“躺下。”隐约看见椅子的轮廓，豹子便躺下，听到“钻”字，正打算哭。

“你刚才说在旅行？过几天停下来？”“呃，不知道哦，二十天？”“那不行，”医生正要戴手套，闻言又把手套放回去了，“起来吧，不钻了。”豹子赶紧起来溜走了。

医生没打算开灯，又领着我走到大街上，边走边解释：“你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放了药就发酵了，你还是买药吃。”“好，买吧。”“你去别人家买，买消炎药。往前走就是。”

我往前走，因为每一家店都没有招牌，我走得探头探脑的。

女医生看不过，索性来帮忙，“对，就是这家！”她也走进来：这家店也没有人，也没开灯。她帮我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就说：“准是后院做饭去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叫！”

叫来卖药的人，两个人参详着给我开药。

我买到了一盒罗红霉素，一板布洛芬，十颗甲硝唑拿白纸包着——卖整盒药会浪费，所以卖零的。

经过了这一番寻找和折腾，豹子的牙疼竟不药而愈了。

再启程往东山宾馆来。

高大的牌楼，上书“东山宾馆”四个大字。入内之后开车数分钟，盘山而行，肩背笔挺的服务生在各个路口指引照应。

溪水瀑布潺潺淙淙，翠柏红枫竹林花木参差葱茏，好一处清幽胜景！

手套雪白的服务人员笑容无懈可击，仿宋式建筑和园林式景观让人心生赞叹，精美的菜肴，24小时供应的温泉水，种种康乐设施……

而这美轮美奂、高雅舒适的所在，距离刚才看牙齿的衰败村镇，不过十几分钟车程。

在河南的三天里，所到之处，我们得到的都是实诚善良、热情友好的对待。然而同样明亮的笑容，却产出自天壤之别的环境。

在深圳久了之后，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世界就是明媚耀眼、鸟语花香的样子；以为电视里面的景象，并不在身边。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行经，城市与城市之间、城市与乡村之间、乡村与乡村之间的差别与差距，不会被我如此鲜明地看见。

有很多事情，是由A点到B点的飞行所无从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