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焕新(河北省)
住在农村老家的父亲今年80高龄,一辈子要强的他,随着半身不遂病情的不断反复发作,身体越来越弱,听力也越来越不好。牵挂父亲便成了我生活的必须,而亲身陪伴也自然成了周末的选择。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见父亲佝偻的坐在大门口,不时张望的眼睛探寻着女儿回家的身影(每周六我回家已成为惯例)。“爹!”车还没停稳,我就摇下车玻璃,喊了一声,耳笨的父亲竟然像木头人一样没有丝毫反应,我下车快步走到他跟前,随后大喊一声:“爹!”父亲抬头一看,刻满皱纹的脸庞陡然笑开一朵花,父亲问这问那好一阵子,有时候一个问题我刚回答完,他还要问好几次。面对父亲所有重复或简单的问题我都耐心的一一作答。平日里母亲面对父亲的唠叨习惯了爱搭不理,父亲见我顺势回应便如获至宝 。虽然老年痴呆使得父亲语言不太流畅,他此时倒也因心情不错而话语不绝。有道是喜形于色,而父亲更是喜形于动,父亲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拉着我,双脚一点一点的挪回屋里。大姐、二姐、嫂子等一大家子人也陆续到齐,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房间霎时被热闹填充。父亲坐在椅子上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因为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只好偶尔的吧嗒吧嗒嘴,每到此时,我就故意给他搭讪“爹,俺们夸你哩,听见了不?”“啥?”父亲使劲探着脑袋拉近说话距离,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的嘴型,猜测着我的话语。我加大音量,“夸你哩!”“山里里?啥在山里里?”看着父亲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们全家人都笑了。生在农村,种地是最自然的事情,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父亲播种过希望,挥洒过汗水,收获过快乐,自然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如今年事已高,但心还被牵绊在那片黄土地上。又到了谷雨——播种的节气,哥哥嫂子商量明天去点豆子,父亲知道后,说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好言相劝但是效果不太好。第二天一大早,当我们拿着铲子、勺子准备出门时,发现父亲已经坐在门口, 只见他:头戴草帽,右手拿拐杖,左手拿铲子,腿边还放着平时种地提的一壶水,俨然一副马上出征的态势。见我们出来,他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过来,我赶紧跑过去搀扶着他,在他耳边大声问道:“你要去干吗?”父亲把眼一瞪,气呼呼的说:“你说......我干嘛?去......种地。”“你现在还能种地吗?你去了我们是种地还是照顾你?”哥哥一边劝阻一边要拉父亲进屋,父亲把脸一沉,断断续续地呵斥道:“我种了......一辈子地了,今天怎么就......不能种地了?我身子骨好好的......还用你们照顾?”看父亲的样子,我们知道执拗不过,只好开上车,拉父亲到地里。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此时见到自家的地,自然是别有滋味在心头,父亲扔掉拐杖,想和以前一样高高的举起铲子--挖出一个个坑,点下一颗颗豆子。可是父亲那不听使唤的手啊,几次都险些凿到自己的脚上,父亲把铲子狠狠地扔在一边,跪在地里,失声痛哭。我跪下,搂住父亲颤抖的肩膀,轻轻擦拭他泪水纵横的脸,“我真的老了吗?不能种地了吗?”父亲一双苛求的泪眼使我不敢直视,泪水冲刷着我的脸庞,刺痛着我的心!“爹,你才出院不久,身体还虚弱,回家后啊,你得多吃饭,有了力气才能下地干活啊。”父亲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连连点头“嗯,嗯,我回家多吃,多吃”。晚上我回到县城,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一下子吃了两碗饭,还说再吃,在电话这头的我此时已哽咽的不能说出一句话。“妈,别哭了。人,总是会老的,我们不都一样吗?”儿子一边安慰着我,一边轻轻擦拭着我的泪水。“以后啊,我也象您孝顺姥爷一样孝顺您和爸爸,您说好吗?”听着儿子的话,我更是情不能自已。是啊,人总是会老的。我希望当我老的时候,我的儿女也能像我一样,哄我开心,陪我流泪。
作者简介
郝焕新,中国远方诗人协会会员,保定市作家协会理事,曲阳县文艺采风协会会长。爱好散文和诗歌,曾在保定日报、保定长城新媒体、唐河文学、曲阳融媒等刊物和公众号发表数百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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