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旧钱币收藏的感悟:美国自由观念的衰弱
序言
早在我开始蓄起邋遢的的胡子之前,旧钱币就使我对盲从政客产生了免疫。1965 年,当我 8 岁的时候,我开始收藏硬币。那一年,林登·约翰逊总统开始在新的 10 美分、25 美分和 50 美分面值硬币中削减银的成色。【1965 年《铸币法案》(Coinage Act of 1965)规定,新铸并用于市场流通的 10 美分和 25 美分硬币不再包含金属银,同时半美元硬币的银含量从九成降至四成,美国之后还在 1970 年通过另一项法律,规定半美元硬币中也不再含银。——译者注】林登·约翰逊发誓,“囤积”早先的这些硬币是没有任何利润的,“因为其所含白银的价值”。错了,老兄:现在银币的价值大约是面值的 15 倍。
历史总让我着迷,摆弄旧钱币,就像与创建这个国家的先驱们握手一样。我好奇于,我在一次钱币展览会上购买的双重凹痕 1853 年 25 美分币是否曾参与过“哈克贝利·费恩”(Huckleberry Finn,马克·吐温小说主人公)式的冒险活动,因为“二毛五”可以买到一段愉悦时光。我有一枚破损的 2 美分铜币,源于 1864 年,就在那一年,联邦将军菲尔·谢里登烧毁了我生长的雪兰多厄山谷。我收集的一些硬币,现在有可能被视为仇恨符号而遭到禁用,比如印第安人头便士和野牛镍币(正面刻有印第安人肖像)。
在这个国家诞生的年代,货币常被认为关系到品格——特别是政客们受人鄙视的人品问题。在 1787 年制宪会议前不久,乔治·华盛顿警告说,无依托的纸币将“毁灭商业,压迫诚实者,并为各种欺诈和不公行为敞开大门”。
但随着时间流逝,美国人忘记了让无品的政客蹂躏本国货币的危险。1933 年,美国拥有全球各国中最大规模的黄金储备。但对于货币贬值(导致黄金外流)的担忧引发了一场恐慌,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借助这种恐慌来为夺取民众的黄金提供了堂皇的理由,以便让自己有降低美元价值的“行动自由”。罗斯福把任何拒绝交出金子的人都谴责为“囤积者”,这些无辜的人将面临 10 年监禁和 25 万美元罚款。
罗斯福禁令有效地将美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硬币设计——20 美元的“圣高登双鹰”金币(Saint-Gaudens Double Eagle)——排除在流通之外。我为早期的美国硬币的设计所着迷,尤其是那些印有“自由”(LIBERTY)字样的、以理想化女性形象为特色的硬币。
我起初还没有意识到,是乔治·华盛顿拒绝让自己的形象出现在国家硬币上,因为这太“君主制”了。直到 1909 年都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律:流通中的美国硬币上不得出现肖像。但随着亚伯拉罕·林肯诞辰一百周年的到来,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共和党认为,将林肯在美分上追封为圣人是有利可图的。
到了 20 世纪中期,美国的硬币已经沦落,成了替死去政客大唱赞歌的存在。富兰克林·罗斯福、约翰·肯尼迪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的肖像,几乎在他们脉搏停止跳动没有多久,就被冲压在了硬币上。这反映了价值观的巨大变迁,美国人受到了怂恿:期待从他们的领导者那里而不是从本身的自由当中获得更多的东西。
硬币交易让我很早就认识到,政府的承诺不值一文。从 1878 年以降,美国造币厂印制了银券,一种纸币。我的 1935 年银券上书写着:“本券证明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库寄存着 1 美元白银,可随时付给持票人。”但在 20 世纪 60 年代,这变得不合时宜,政府干脆让这一诺言彻底作废。
1971 年 8 月 15 日,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宣布,美国停止将外国央行持有的美元兑付为黄金。美元因此成为一种不可兑现法币——靠政客一张嘴获得“价值”的东西。尼克松向美国人保证,他的违约将“帮助我们摆脱自我怀疑和自我贬低而振作起来,这种自怨自艾会耗光我们的精力,腐蚀我们的信心。”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显著的背信行为并没有被列入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几年后制定的可起诉罪行名单之中。
在尼克松宣布经济“军管法”后,我失去了每年从每家铸币厂收集一枚纪念物,并珍藏到惠特曼蓝色钱币收藏夹里的热情。这种收藏夹普遍伴随着许多上世纪 60 年代出生的人度过童年。
我从收藏转向投资,希望旧钱币会很顽强地抵御尼克松的“新经济”。崭新的硬币样本的价格,比我以前积攒的一些几乎难以辨认(品相不好)的金属片要最昂贵得多,价格波动性也更大。一处小小的瑕疵就会使一枚稀有的钱币价值缩水 80%(多年来我提交的一些手稿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美联储大量发行纸币,为尼克松竞选连任创造了人为的繁荣,再加上对工资和价格的控制,造成了一场严重的破坏。从 1972 年到 1974 年,通货膨胀几乎翻了两番,我充分体验到了盛行于硬币投资和硬通货通讯刊物中的愤世嫉俗。我把高中打工挣来的大部分钱都源源不断地变成了稀有的硬币。由于稀有硬币几乎全线升值,在一个价格不断上涨的市场中,不交好运反而十分困难。最大的危险是那些层出不穷的欺诈师,他们试图用高收益的虚假承诺或对稀有硬币的虚假评级来“收割韭菜”——这种毒瘤到了今天也没有绝迹。
1974 年高中毕业后,我开始从事建筑工作。当我被解雇时,我认为这是来自上帝(或者至少是来自市场)的信号:购买黄金。投资刊物和政治危机让我相信美元正在走向崩溃。我卖掉了大部分稀有的金币,把所有可用现金都投入到黄金中,还以高达 18 分的利息取得消费金融贷款来购买更多更多的金币,这标识着我盲目的自信。1974 年 8 月尼克松的辞职奇迹般地挽救了我的赌注。
我对硬币和黄金的投机补助了我短暂的大学时光,还剩下一些钱来支付我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三振出局”(指被解雇)期间的生活费。我最终转行到了新闻业,迁到了华盛顿地区。
1983 年,我搬进了哥伦比亚特区一间破旧合租房,两周后,我典当了我钱币收藏中的最后一枚珍宝——那块 1885 年的 5 美元金币,这是我的爱尔兰裔美国祖母 15 年前送给我的。她是一位可爱的女士,老人家会很欣慰地看到她的礼物能帮我多付了几周房租,直到那年晚些时候,我终于赚到手一笔笔丰厚的收入。(谢谢,《读者文摘》!)
长期和硬币打交道,给我注入了免疫力,从而没有患上“华盛顿环城路”(Beltway ,指华盛顿政治圈,包括联邦政府、政府合同商、游说势力和报导国家政治的新闻媒体)风格的精神焦虑——一种对任何不受管制的(自由)市场的病态恐惧。
市场为 1950 年在丹佛铸造的杰斐逊镍币定价的根据是:铸量相对较少,而竞逐它的年轻收藏家越来越多。在乳制品游说团体认捐了 200 万美元非法献金之后,尼克松提振了牛奶价格。在没有办法控制政治家的情况下,允许政治家控制价格实在是太疯狂了。
在过去十年里,我目睹了硬币价值的剧烈波动,我意识到了价值是主观的。检验公平价格的标准是双方对交易的自愿同意,正如参议员约翰·泰勒(John Taylor)在 1822 年所写的,“构成公平交易的自由意志”。七年前,奥巴马总统谈到国营公司在铸造最低面额的硬币时是如何亏钱时,他宣称:“我认为,一美分硬币,是我们面临的一些更大问题的一个极好比喻。”实际上,我们货币价值的崩溃是一种诅咒,而非一种比喻。自从尼克松关闭黄金窗口以来,美元已经丧失了 85% 的购买力。
一个世纪以来,美国的铸币和货币政策一直在“该死的流氓”政府(指民主党政府)和“乡下的白痴”政府(指共和党政府)之间摇摆。让我一直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在我们的政府正式背弃其承诺之后,怎么还会有人继续信任我们的统治者呢?
然而,我仍然欣赏那些设计精美的旧钱币,它们体现了美国的立国信条:任何人都无 权趾高气昂地凌驾于他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