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散文||小白:一年里的几个片段
一年里的几个片段
文/小白



一年匆匆过去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活着都是幸运的,现在能想起的,不过就那么几个瞬间,一切都正在远去,一切又那么真实。那几个闪亮的瞬间像水珠儿,穿起来竟是一年,它们在记忆里泛着眷恋的光华。
一
叶老师收到牛肉很开心。她说:武汉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牛肉,更别说封城期间了,我们已经快有半年不知道什么叫酱牛肉了。
早就答应了她,邮路一打开,就顺丰快递点肉过去,这几个月,我是看着她们怎么煎熬的,她们小区里偶尔分点冻猪肉,大家都和过年一样,笑得把口罩撑大一圈。
她这种性格挺好,乐观,对什么都不刻意掩饰,喜欢吃就是喜欢吃,馋肉就是馋肉,和性别无关,跟斯文也无关。后来她告诉我,这包肉她家吃了好久,当重要仪式对待,还把几个好朋友请过来拉馋,那天,大家工整的坐下来,谨慎的咀嚼着切得筋薄的正宗东北酱牛肉,不等喉结起伏,纷纷亮起双眼,互相点头致意。
我为疫情时期的武汉做的不止这包酱肉,还在许巍的歌迷会平台上捐了些钱,钱是通过韩红基金会走的,买的什么,去了哪,都有公示,很放心。但我觉得那都不如这包酱肉有温度,它带去的味道是那么细致,反馈回来的信息又是如此动人。我和武汉的朋友现在还保持着联系。今年,她们应该能过个愉快的新年了。
叶老师,新年快乐!

二
用吉他学了一首新歌,鼓动老婆一起唱。开始她不太好意思,但很用心。于是我们就在不断的熟练和一遍遍的磨合中认真的进行着,毫不厌倦。反正居家隔离,时间有的是。后来,我的伴奏完全适应了她的演唱节奏,她的嗓音偏尖、细,属于假音,气质却拿捏的死死的。我把变调夹往下移了一品,刚好够得着。乐曲的拍子也不适合她,她属于自由散漫式的,想快快,想慢慢,我就和着她走。于是,我们完全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我把演奏视频发给姑娘,她大为惊讶,半天说不成句整话。“哎呀喔,哎呀喔,你俩……不要脸。”
有时候我练琴,老婆就坐下来看一会儿,我会意,前奏一起,她马上端正身子,嗯嗯……我们会的曲目不多,这首最熟练,也最简单。那一刻我们是高兴的,完全沉醉在音乐里,互相信任,感觉生活是美好的。

三
ensnin说:来我们读书会当撰稿人吧。完了微信对话框隔了一会儿,没等我回音,又说:不会很麻烦的,不用你组稿子,也不用你编辑稿子,抽闲暇时间写写书评就行。我很惊讶。
他是从我武汉的自媒体平台上看见的读书稿,那篇文章我写的是严歌苓发在《人民文学》上的《666》书评,严歌苓的那篇小说是关于东北抗联的。ensnin认为我的书评很有见解,最主要是很感人,不像某些专业书评那么生硬,冷冰冰的,让人敬而远之。(其实,我也就这个水平,让我写得多深刻我也不会,我只是想到哪说到哪而已,竟给他一顿夸。)但从他的语气上我感觉不出虚假,真的!有些话不用面对面也能感觉得到真假。没几天,快递员打电话要我收件,说是一个纸壳箱,很沉。取回来打开,里面全是严歌苓的作品,还有她的签名明信片。是ensnin寄来的。
后来我就成了严歌苓读书会的撰稿人,我和ensnin合作愉快,因为我写的每篇书评他都说:“棒极了,真好。”
明年,我得多读几部严歌苓的作品,认真琢磨琢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认真,反倒失去了最初的淳朴。
好有压力。

四
后来,《出泥淖记》书评铺天盖地,但按时间顺序,我的最早。当然,写得好坏两说。
《出泥淖记》的每篇书评我都认真看了,都比我的有深度,从文学性上,思想性上,认识高度上各家纵论长短,深度挖掘,每个见解都令我又涨了一回知识,也由此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深浅。
读书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只有你亲自参与了分析和评论,才会更容易知道和人家比欠缺在哪。由此看,这倒是个提高水平的捷径。
那天,林举老师从北京回来,我们终于聚到了一块。他把亲笔签名书送给我。在这之前,书还是电子文档的时候,我就通篇读过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的书评能写得那么早的原因,但我完全是有感而发,不是奔抢先去的。
我是个扶贫干部,而且为这部作品陪林举老师一同采访了好几天,后来我经常问他要稿子,我想知道,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事,他会怎么写,和我心里的腹稿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是太不一样了,要说差距,我都不好意思拿他说事。他的作品完全是我意想不到的,那些人和事,在书本里,也在书本外,翻开书页,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那些人家,那些事,像倒带一样,唰唰在眼前过。合上书,想得好远好远。
11月21日,中国作协组织大型直播,《2020中国一日.美好小康 随作家走进扶贫村》,林举大哥开篇头一个出场,(延边专场)我拿手机看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真骄傲。为他,也为自己。

五
还有一次,我和一个大哥在火车上。我俩上车前买的烧鸡,香肠,熏干豆腐卷,都是本地最牛B的那家清真熟食店的。自己带的葱、酱和小黄瓜,九月份,刚出夏天,葱很嫩,水灵灵的,黄瓜很鲜,咬一口,一车厢味。上车已经是晚上 6、7点钟了,开吃,等不及了都。我没喝,我是去考一建的,一会儿得看看复习题。大哥自己把一瓶“小牛”都喝了,黄瓜嚼得嘎嘎响,崩我一脸汁儿,他造的满手是油,边撕鸡边可惜,“艹,买多了。”前边不远的地方靠窗坐着个孕妇,小媳妇儿年纪不大,身板已经挺沉了,大马猴套头衫给肚子撑得溜圆,马猴张着血盆大口瞅着我们,看得直咽吐沫,她的位置对着大哥背,正冲我。我一抬头,她就赶紧把脑袋转向车窗,我盯着她看,没多会,她又把目光扫回来,遇上我的,马上不好意的垂下眼帘。大哥直抹嘴,问我,我脸上有东西啊,总瞅我。
怎么办,酱香味混着清香味,实在太浓了,浓得把旁边铺上打呼噜那老爷们都整醒了,从铺上探出脑袋:你们吃啥呢?哥们。
我很想给那小孕妇拿过去点,怕她嫌脏。递给那睡醒的大哥一根黄瓜,他很开心。我在车上学一宿习,从来没那么专注过。天要亮了,大哥起来撒尿,一睁眼,很惊讶:“还学呢?学一宿?真行。”他坐起来闭着眼睛拿脚找拖鞋,喝口水:“艹,早心j8啥了,跑这顶上用功来了。”我看着他里倒歪斜的背影想:傻逼,这下可抓着话把儿了。
我也争气。真特么没考过。

六
孩子姥爷终于给气回来了。我一点都不意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我意外的是,他能在那呆那么长时间。
老头和我说:你得说说你姑娘啊,她现在就你的话还能听进去,别人,谁都不好使。
我心说:您想多了,我的话也不好使,她只是不敢挂我电话罢了。
他们爷俩的焦点矛盾是一只猫。
姑娘养了一只小猫,我去那阵小,估计现在已经是大猫了。我在视频里经常看见它猫行虎步漫不经心的在客厅里巡视。开始我也反对她养猫,后来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也挺孤单的。
老头受不了,他受不了猫往床单上拉尿,为此跟孙女吵。姑娘要猫自由自在的成长,从不教它定点吃饭,定时拉尿之类的各种故事。偌大个房子,随便祸祸。
老头更受不了猫祸祸完床单孙女就不要了,他捡回来自己洗,洗完晾上,没想到还遭到孙女一顿嫌弃。“扔了的玩意你捡回来干哈?”
老头把自己房间门时刻关的严严的,生怕猫进来上他床,他越怕,猫越好奇,总能抓到空隙前去光顾一圈。躺他床上睡一会;把他床头柜的药胡噜一地。一天天,防不胜防。
老头更更生气的是孙女的生活方式。她的东西到处都是,东堆一堆,西堆一堆,整个屋子像仓库。他想帮收拾收拾,动一动都不行,猫咋祸祸都行。
老头说你姑娘睁开眼睛就玩手机,搂着个猫往床上、沙发上一堆,也不着急化妆,也不怕迟到……
老头最后说: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七
卦说:你今年能有一步。
果然,我就调走了。
我兄弟说:我妈找人给我算了,我今年也有一步。
果然,刚给我践完行,没几天,他也调走了。
你说这事,你信不信吧?
但我俩去的地方都挺意外。

八
12月27号,哈儿淖冬捕,别人给我点鱼,有大有小,大的鲫鱼,小的还有船钉、麦穗和小虾。我拿回来找兄弟们吃一顿。亲自下厨。
做饭一定得有人乐意吃,那样厨师才有面子。就好像东西不管好坏,你送的人得得意,不得意,再贵也没意思,得意,在贱也恰当。
哥们看起来是真得意这顿鱼。我从没见他吃东西这么腼腆过,但他的腼腆是因为自己吃的太狼了,把自己都吃不好意思了,面前的桌子堆满鱼的尸骨,像小山。
但客观的说,他真不是吃嘛嘛香的主。他吃什么不在乎贵贱,在味道,味正,干吃不撂筷;不是那个味,多大馆子做的也一筷子不夹。有一回我们在小兴安岭山里做客,他开车,不喝酒,就坐我身边吃。我们正寒暄的起劲,我感觉谁捅咕我,四下无人,他不看我,盯着一碗菜,拿眼眉指点着,小声说:“你尝尝,喝汤。哎呀我操!”至今我还记得那个白菜炖冻豆腐,它怎么能那么清亮呢?鲜!
最后,他把鱼汤都泡饭了。边扒拉饭边感叹,这要是小米饭就更好了,汤是汤,饭是饭,汤裹着饭,饭沾着汤,没比的了。可惜了,可惜了!
我们俩基本上没怎么伸筷子,一盆鱼都给他护在身下,这就是怕抢啊。
还是炖少了。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效果。
能吃真好。祝他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小白,本名赵东海,国家电网吉林白城公司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