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讲究要有感觉
跟散步一样,我的读书也要选时间。我觉得,读书跟吃水果蔬菜一样,要讲求时令,才新鲜,才更有益。——我读书很在乎有感觉。
朋友们觉得奇怪:读书有这么讲究么?
“还真得这么讲究!”——只有这样,你更容易走进作者的心里,也才能走进他的作品里。
我每年都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但我读的时间都是深秋或者初冬时节,而且还要天气阴沉冷风欲雨,把自己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打开床头灯,然后随着文字慢慢地走近平凡的世界里,自己成了其中的一员。那种感觉啊,你真的就像成了孙少平,孙少安,孙玉厚,田晓霞,胡红梅……就是不想成为二流子王满银,和烂蛋货孙玉亭夫妇。
我读《平凡的世界》感觉很好,就得益于我这样讲究的读法。我当年第一次读到《平凡的世界》,恰好是初冬时节。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我是从矿业学院图书馆借到的,一天一毛钱的租借费。《平凡的世界》我加班加点看完之后,又推荐给了其他好友。书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子,最后我还书的时候,租借费都可以买一套书了。
作为一个写作爱好者,我喜欢从《平凡的世界》里找感觉。我不觉得路遥的语言有多么好,它就是占了个质朴,语言质朴,情感质朴,质朴到了读者心里头,于是有了巨大的感染力。
所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余华的《活着》,被称为二十世纪影响最大的两本书。
《活着》我初次读到的时候是在一个初夏天气里,那还是在《收获》杂志上的首刊。我当时就认定这篇小说要火,一激动拿笔记本抄了一遍,还不觉得过瘾。我趁着七八月的暑热天气又读了一遍,才读出了活着的味道:人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作品恰好就是从这个季节开始的,我感觉自己合上了作者的拍子。
从此,我后来的再读《活着》,都选在天气最热的暑期。可以是坐在一棵大树下,最好跟前在放个小方桌,什么放半个切开的沙瓤西瓜。可以是坐在河道里,把两只脚塞进水里,让水流冲洗着。这样最有感觉。
史铁生的名作《秋天的怀念》,一定要放在九十月份的时候读:菊花全都开了,有树叶掉落飘零。失去是怀念的开始。在这样的景象里,怀念才有了真正的味道。
朱自清的《春》,必须放在三月初左右,细雨,微风,初芽,风筝,牧牛,小娃。多么美的一幅自然风景画呀,读起来才最有味道。我每次读到《春》,吟诵着那些萌懂的句子,心里就有一种生长的激动和喜悦。
而他的散文名作《背影》,必须在九十月份读才好。父亲去买橘子,要爬上高高的月台,在秋日明亮但不暖的夕阳余晖里,那种父子情深啊,如流水般绵长。试想一下,把那样的景象拍照留下来,该是什么样的美好?
而《荷塘月色》不得不放在中秋月圆之夜来读,就坐在院子里,听着鸟鸣,透过月光,你就像走在荷塘边,欣赏一幅秋夜荷塘美景。我讨厌在白天,或者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读《荷塘月色》,不是说他们不懂情调,他们简直不懂阅读的讲究。
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只能在落雪的除夕下午拿出来读,茶几上放着新蒸出锅的包子,年夜饭正在紧张筹备。——你端坐在那里读祥林嫂的悲苦命运。
《祝福》这篇小说的名字,本来就是取其反意而用之的。大家都在过年,都在祝福,而祥林嫂却在万家团圆合声祝福中死去。——你明白鲁迅先生笔锋的凌厉之处了么?
如果你要读刘亮程的散文名作《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这些年比较火,那么这几天正好,你赶快拿出来读。读完以后,我强烈建议你趁这个时节,赶快紧跟着读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不知道啥原因,我总感觉刘亮程是模仿梭罗的,一个写沙漠深处的村庄,一个写寂静无声的湖畔。
它俩一定要连在一起读,而且先读《一个人的村庄》,它稍微容易读。等到心底真正静下来了,再去读《瓦尔登湖》。不静,不读。这是这两本书的阅读前提。
毛姆的小说,任何时候读都可以,不过我喜欢放在四五月份来读。毛姆的作品,引发人对人生的深度思考,在一个生长的季节,更妥帖一点儿。顺便推荐一下,《月亮与六便士》,是首读作品。
贾平凹先生的《浮躁》,——他的小说,我好像只看了这一本,——你干脆就放在夏天读,就穿个短袖短裤。读激动了,就那么穿着短短袖大短裤拖鞋,“扑沓扑沓”地搁街上溜一圈儿,把自己搞一身臭汗,然后回家冲个凉水澡,继续读。一遍读,一边骂:“流氓。不过小说的语言还不错!”
很早,八十年代有个小说,《犯人李铜钟的故事》,作者张一弓。我建议你夏收季节或者秋收季节读,你就对作品有了最深度的理解:好的作品,就是贴近人民群众真切生活的作品。
像这样的秋日里,拿汪曾祺的作品来读,的确是不错的享受。日光闲闲的,你的思绪也闲闲的。闲闲的才最好,是汪曾祺作品的节奏。
有人说,人这一辈子,背后一定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陶渊明,一个是汪曾祺。你试试读读他的作品,你慢慢地就成了他。
村上春树的书,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读。就像他坚持跑马拉松,不挑时间不挑地点。我们从他的身上,就是在学习这样的精神。
日本作家的作品,我总体的感觉是风格细腻。因此,其他作家的作品,你最好在大冬天的日子里读,那种细腻就更显细腻。
苏联的二战题材的长篇小说,我喜欢在躁动的季节里读,好像战场上的感觉更明显。
不光读书是这样的,我读古诗也是这样的:随着季节选诗来读。
古人有个阅读传统,“朝读经,晚读诗。”因为经比较难理解,放在早晨头脑清醒的时候读,效果能好点儿。我不读经,习惯早上起来读诗。读得懂读不懂是一回事儿,在这个时间点儿来读的感觉最重要。这就像练武功的人,早上起来不蹲一下马步,自己放不过自己。
我读《诗经》的时候,就是在早上8:00上班之前那点时间读的,每天一首,用了快一年半时间。那段时光,简直是一种奇特的享受。
我听歌也是这个习惯,随季节。比如,每年春天,我都要把男高音歌唱家春蕾的《吉祥》听一下,“天暖了,云开了,南归的大雁飞回来了。叫醒你,叫醒他,春天的脸像一朵太阳花……”春天的景象扑面而来。我每次迎着春风听这首歌,就激动得浑身哆嗦。
我昨天晚上把祁隆的老歌《又见山里红》拉出来听了一下,“那是你秋天依恋的风,那是你漫山醉人的红,那是你含情脉脉的心,酸酸甜甜招人疼……”你看,秋风多么容易扯动人对家乡的思念。也许是村口的皂荚树,也许是岭上的八月炸,也许是山坡的山里红。
跟艺术作品一样,文学作品是有灵性的有情感的。读书,不讲究点儿,还真的不行。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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