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贵港平南北帝山风光。(视频制作/徐强,本文摄影/梁勇)
北帝山归来,竟然“诗”性大发,作了一首不成诗的诗。亦生发“何处寻奇景?满眼风光北帝山”的慨叹。北帝山,乃鹏山一绝也。它地处大瑶山南麓,得天地之灵气,幸造物之独钟。不知是哪一个年代,造物主兴起便将手中的神来之笔一挥,或点或染,或皴或勾斫,只寥寥数笔,北帝山便磅礴地盘踞于此,若仙境,如诗画,教人无限遐思。日长月久,岁序更迭,天地露华滴进了这幅艺术品,它沾了灵气,经脉便活起来了。流水鸣琴,晚风弄笛,兽伏而禽鸟栖……北帝山成了一幅有灵魂的艺术品。一粒种子,英勇地穿透岩缝,无言地诠释了生命的无数种可能,小小的芽儿将岩石的坚韧摄取成自身的养分,绿植便有了钢铁一般的根,深深扎进岩缝深处。它的枝干也开始蹭蹭地往高里伸,往粗里撑。它深深懂得是岩石造就了它,于是它将自己长进岩石里去了,与岩石深情守望。或有一棵树,枝干不大,但盘虬错节,如一根根藤条,没有一片叶芽儿,绕成一绺儿悬空荡秋千,而别枝的叶子,还妥妥地茂盛,真个叫人瞠目结舌。然而这样的景致又俯拾皆是,你无暇去怀疑是否为了迎接远方的游客而刻意做的彩排。因为总有远比这更奇妙的景致出奇不意地夺了你的眼球,你的一惊一乍在北帝山的沉稳下显得幼稚与浅俗,历过一步一惊喜,一步一留恋后,你终将会了悟最是无言时,方是大美处。
石山与土山相映成璧。它们都知晓,画里缺了谁,都并不完美。石山轮廓凸显,线条硬朗急峭,棱棱角角总是如刀如刃;土山线条柔和温顺,半隐半现,如在宣纸上的泼墨,丹青便晕染开来。两者一唱一和,简直是绝配,刚柔并济。土山尽被绿植覆盖,除了常见的常绿乔木,还有楠木、桫椤树等珍稀树种。穿行于土山中,只有空谷鸟鸣,只有空山落叶,只有清泉石上流。入目尽是绿,一簇簇,一树树,一山山,绿风无处不在,清爽无处不是。你若把目光从树上卸下来,安在树根下,你便会惊奇地发现,有许多弱小的生命,或有蜥蜴躲在叶背闭目养神,无暇顾及那惊奇的目光;或有一条蛇壳刚从蛇身上剥下来,蛇的腥味尚存;或有不知名的小东西,只嗖地一声便没了踪影;或有各种奇异的小花正在盛放它们的美丽,开得热热烈烈,开得摇曳生姿,开得欢天喜地,它们弱小但不卑微,甚至或会被一块小石头遮挡住自己拼尽力气去绽放的美丽,可它们极力仰望太阳,它们懂得存在便要极尽价值。它们是万丛绿中的点缀,它们在尘埃中筑就自身高大的城堡。土山也不尽然是土,也随处可见紫红紫白的石块,没准儿你会在山涧清泉上发现大块的,上面爬上了少许苔色,也住着几片红黄间杂的落叶的大石头,这样的石头总教人思维天马行空,究竟石头与涧水,会有一个怎样生动的故事呢。爬山总要带水,但是带多了总碍事,你不必顾虑,带一瓶水足矣。喝完了水,瓶子带着,口渴了,哪儿有山泉就往哪儿接,这水清冽、甘甜,喝一口,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浸润着甘冽,整个人便神清气爽了。石山峻峭怪异,若仙人对弈,若跪拜朝圣,若佛像金身,若亚婆揽孙;或列屏开面,或旁逸斜出,或剑气冲霄,或慵懒相倚,或半坐半卧,或群峰林立。走在悬空栈道上,身体紧贴着悬崖,头上是凌霄高峰,脚下是无底深渊。胆大的刺激尖叫,释放自己,尽情尽兴涉猎美景,胆小的两股战战,头晕目眩,扶着悬崖拖着腿谨慎地往前挪。前行一定要小心,或有凌空的悬石跃跃欲飞,横拦去路,或有多情的大橙杜鹃,伸出盘曲错节的枝丫,问候深山访客。你当然不必介意,因为这杜鹃将自己美成一幅画,养眼又怡情。你尽可品尝视角盛宴,或者与它亲密合影,再走向下一个惊喜。
石山仿佛是一层一层石块搭上去的,一圈圈往上叠加,纹理清晰,像大树的年轮。不同的是,它们的纹理疏密随意而任性,爱长哪儿就长哪儿,爱怎么长就怎么长。间或某处有一个截面是疏密有致的,但把目光再往上移,你会发现,它更多的是不规则,形状不规则,线条不规则,纹理不规则……这件有灵魂的艺术品,将不规则的美发挥到淋漓尽致,所有不规则的细节,都浑然和谐成一个整体,缺一不可。褐黄或紫红的岩层,还有无法用准确的词语去描述的颜色,石山上的绿植并不像土山那么多,上面疏疏落落缀着厥类植物,亦会屹立着极其名贵的五针松,松针短而密而且硬挺,英姿飒爽,如这石山的铮铮铁骨,让人心生敬畏。海拔越高,杜鹃花越多,一千二百多米的山顶上,随处可见杜鹃的根须牢牢攀在巉岩峭壁上,它们的根须的颜色跟岩石的颜色是那样和谐,就像是在一张画纸上滴的一点墨,然后由着它自己晕染开,深深浅浅过度自然得没有区分度。站在顶峰上,视野豁然开朗。周围千峰林立,万山叠翠,逶迤盘旋,气势磅礴,直插霄汉。此刻天地间唯剩美,唯剩惊叹。如此大气磅礴的艺术品,既有大刀阔斧的砍削,又有丝丝入扣的精雕细琢;既显得气势磅礴,又含着隽永的艺术情调。无论从哪个角度截屏,都是一幅无懈可击的中国水墨。天朗气清的日子里,晓风托起山岚,或厚或薄,若漠漠江天上的云烟,这便是这巨型艺术品的生命。北帝山始终是活的,有血肉有脉搏——你听得见它脉搏的跳动。晨曦给云烟上了色彩,浑然天成的渐变色彩。正午阳光被枝枝丫丫严严实实挡在外面,难得偷窥茂林下的细节,间或被枝叶剪得细细碎碎,只斑斑驳驳在石砌的小径上。月上梢头时,晚烟又调皮地抚过山抚过绿植,给归巢的鸟儿,盖上柔软的棉絮。
山里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或许是你多看了两眼艺术品的某个细节,造物主便迅速黑了脸,豆大的雨点如万千修长的指,在北帝山的琴键上,飞快弹跳,叶片岩石与清泉,构成了灵动的五线谱:沙啦啦,沙啦啦,寂静而悠长的韵在空谷里回荡,时不时的鸟鸣和落叶簌簌是最合宜的伴奏。不多时,奶白色的烟雾就从谷底升腾起来,如架着一口煮沸了的大锅,正在滋滋往上哈着气。先是轻盈的先锋队在前开路,轻飘飘地从树梢顶上滑翔而上,紧接着是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一并涌上,只用三五分钟,就将周围的山峰及绿色吞噬,只有隐隐约约的黛青色的线条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再一眨眼,天地唯剩一片苍茫的白了,游人也在这柔软的云朵里藏着了。如同说来就来的那样,雨也是说走就走。一曲行云流水的钢琴乐还未弹完,琴声便戛然而止,如同梦中突然醒来。霁光却已经占了上风,逼退了云雾,只剩几缕儿轻盈得如姑娘的纱巾般的云烟,飘在山腰上,用自己最后一口气息,给抹过绿的山峰系上这一条白得透亮的白色丝巾。天愈发蓝得通透,山林绿得愈鲜亮,山泉流得愈发欢欣,鸟鸣又开始热闹起来。北帝山还是北帝山,它始终屹立如昔,始终沉默依旧,村民还是村民,他们如山一样沉稳内敛,如水一样容纳万物,只是游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游人,松风竹露涤尽体内最后一丝浊气,眼里唯剩巍巍鹏山凌碧霄,久久伫立仰止仍有余情。
彭敏艳,栽桃种李十余载,虽无大成,亦甚芬芳。独爱秋月白,钟情晚霞红,闲来爱读书,独处喜执笔,以文为舟,渡己远行。作品见于《中国青年作家报》《作家报》《内蒙古日报》《广西日报》《贵港日报》《广州文摘报》《广西文艺界》《荷塘月》等。《小手丫》获贵港市文明办童谣征集大赛二等奖,《花瓣里住着月光》获广西群众艺术馆优秀文学作品评比三等奖,《四十九只千纸鹤》获广西第四届网络文学大赛三等奖。是《中国青年作家报》首个特约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