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与曼陀丽的短暂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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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蝴蝶梦》
忘记了学校不大的图书室里有怎样的光线，有多少个书架。也忘记了怎样在众多的小说中找到了它。《蝴蝶梦》。
它不是广有盛名的小说，和《简·爱》、《傲慢与偏见》比起来，是更平凡的。拿到的版本有简短的书评，一页半。最后一段写到，达芙妮·杜穆里埃（《蝴蝶梦》作者）的作品描写了有限的生活画面，范围狭窄（大意）。
深深记得这句不高的评价。同时，似乎孤注一掷地着迷于这本书。
古朴的庄园大宅，海岬里涛声阵阵，下午茶一丝不苟，桌布雪白，刚出炉的面包冒着香气，咖啡滚烫，摘下的葡萄还带着薄霜，藏书室里书架高至天花板，窗外血红的石楠，卧室可以眺望玫瑰园……书中许多可以展开想象的细节，对无名的女主人公的心理描写也极为细致。已经故去的Rebecca形象若隐若现。
是的，书里自始至终没有女主人公的姓名，她年轻、单纯且笨拙，生活在Rebecca的阴影之下。
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光里，我独自拥有它，同时拥有它带给我的一切画面和随之而来的联想。书提供给我蓝图，我据此在脑中建造着富有个人气息的曼陀丽庄园并想象生活在小说中的每个人的样子。
后来，看了希区柯克导演、琼·芳登主演的同名电影。男主角的模样、气质最接近原本的想象，对女主角和大宅的样貌则有些失望——细细琢磨过的故事和人物，有更具体的轮廓勾画。
书放在枕下，每天午睡前读几页。常在舍不得放下和舍不得读下去两种情绪交织的矛盾中。跟随着女主人公回想去到曼陀丽前后的事，也从她的视角观察、体验在曼陀丽的生活。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带着小妞的表情。中年男子，拥有举国闻名的庄园，妻子遭遇的不幸同样尽人皆知。
“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陀丽庄园”，书的开头这样写。
夫妇两人当时在异国的小旅馆停留，曼陀丽早已化为废墟。两人的相遇、围绕曼陀丽展开的故事在女主人公的回忆里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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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段的心理描写。两人之间刻意避开曼陀丽的话题，让相处多了许多沉默时刻。但思绪从未停下。
女孩不再是与男主人公迈克西姆初见时的神态，“小妞一样的神情不见了”。她自信，成熟，洞察人情。她成为迈克西姆的心理依靠。曼陀丽的消失让迈克西姆的灵魂似被抽空了一部分。他逃离熟人的视线，又对故乡思恋不已。
女孩回想她初到曼陀丽的局促：简陋的衣装，被服侍的不习惯，回避与陌生人见面。
她唯一确定的是迈克西姆的爱。她像被护庇的女儿。
大宅生活的不安来自与Rebecca的对比。管家太太言语行为中透露不屑，亲戚熟人提到Rebecca时闪烁不清的表达，“你和Rebecca太不一样了”。她越来越多揣测，是对自我的不断看低。“Rebecca曾经坐在这里，曾经抚摸这只大狗……”。Rebecca曾经这样，曾经那样。Rebecca似鬼影曈曈，无处不在。
迷雾的散去发生在濒临崩溃的时刻。
她了解到迈克西姆与Rebecca貌合神离的关系。她确定了对方的爱，自己的唯一和被需要。Rebecca失了效力。她开始看清真相，确知自己，并心甘情愿地成为与迈克西姆爱情的同谋。
两人的关系在交换秘密的那一刻锁定。对原本不自信的一方来说，得知对方的秘密是两人关系的进阶。感情中的两个人，地位仿佛一下拉平了。
待她成熟，再回想与迈克西姆的爱情，是百感交集吧。
年少的爱情，女孩多以为自己是待救的公主，someday prince will come，有一天王子来到，拯救公主，从此幸福生活。这是童话。
真实的生活宽广而深厚，幸福复杂多面。亲密关系亦是流动的，前进的。谁都不可能永远依靠谁。若有爱的根基，关系会更禁得住风浪。
电影剧照
对迈克西姆的判决使我左右为难。他是被羞辱的丈夫，却也是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默许Rebecca的约定，便潜在失控的风险。他最终用暴烈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游戏。
但确凿无疑的，他是凶手。
Rebecca操纵了结果，迈克西姆被戏弄了。Rebecca在死亡的结局里拖下了追求表面和平、虚荣的丈夫。
Rebecca活了肆意淋漓的一生。生时畅快，死亡也是。
她拒绝被疾病一点点耗尽，选择死在枪下。她亦不在意肉体的归宿。
丹弗斯太太最懂她，“她根本不爱你（费弗尔，Rebecca的情人），她谁都不爱”。
活着有许多的选择。
平淡，痛快（又痛又快），沉默耕耘，高歌猛进。
因人而异，因心而异。
所以认识自己，也认识所求。
不停下脚步。
书中的天平保持着平衡。
曼陀丽庄园在大火中化为废墟——若杀机是因，这就是果吧。
读者亦可猜测迈克西姆在他乡栖居的长久沉默里想些什么。
书中提及大量植物、花卉，并对它们的生长、样貌有详细描述。富有古老的英式美感。比如，野地生长的风信子更美，玫瑰插到瓶中更有风情。
人性复杂。植物带着泥土的踏实、沉默，并提供美感。
几次重读《蝴蝶梦》，依旧沉浸。
看到和女主人公一样局促不安着/过的自己。会笑出声来——是放松下来了吧。
细腻而具体的场景描述、心理描写使我如身临其境。我体味当下的心境和处所。身体、心灵、感官真正地体验当下。
还有许多的小细节，每次都有发现。比如网球的得分。近几年才开始看网球比赛。而得分规定，原来在书中已有提及。
—— 独立小楼 ——
“从一砖一瓦开始，建筑自己的世界”
"Every night I cut out my heart...
But in the morning it was full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