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丁不旺为哪般
文/白忠德 图/来自于网络
人丁不旺为哪般
◎ 白忠德
大熊猫也拥有过辉煌和强盛，想当年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成员众多，称霸一方。世事是多么难料，家道突然衰落，数量锐减，被迫退缩至深山，沦为劫后遗老和被同情的弱者；肉也吃不成了，改吃营养极差的竹子。这个落差太大了，它们不愿承认，但由不得它们。
熊猫家族抵抗天敌的能力弱，缺乏老虎的利齿、豹子的凶猛、狐狸的狡黠、羚牛的善跑。熊猫与世无争，却有一些与其为敌的家伙，诸如豹子、豺狗、金猫、狼，它们袭击幼仔和老弱病残，年轻体壮者仍不失食肉祖先的凶猛，遇强不弱，令敌胆寒生畏。现在秦岭里豺狗、豹子已经极少，觊觎熊猫的是黄喉貂和金雕，也只能偶尔伤害它们的幼仔。
疾病常常困扰着它们，熊猫先天性生理缺陷，易染风寒。消化道炎症、肝肿瘤、内寄生虫（蛔虫、线虫）、癫痫，是秦岭熊猫的健康杀手。蛔虫病的感染率最高，数百条甚至上千条蛔虫在体内作怪，导致体弱，发育不良，发情低落或不孕，重则引起肠梗阻或穿孔以及胰腺病变致死。这种病极易重复感染、交叉感染，对圈养熊猫来说，吃点驱虫药就解决问题，野生熊猫可不是咱家养的猫呀狗的，怎么给服药？熊猫沙沙性格暴烈，嘴上的伤疤便是与豹子殴斗的招牌，却被一千多条蛔虫堵塞肠道送了命。
熊猫生育力低，幼仔成活难。天生孤僻，不爱远游，人为造成的隔离使其近亲交配造成繁殖和遗传缺陷。生殖器官构造特殊，成功交配很不容易，生殖器偏小，难以受孕。雌性发情期短，对配偶特挑剔，往往高不成低不就错过最佳怀孕时机。即使感觉对路前世有缘，爱情结晶的果子也难结出，空怀率高，出生率低。据科学统计，78%的雌性熊猫不孕，90%的雄性熊猫不育。熊猫5-6岁性成熟，如能受孕，则于当年秋季生下1-2只幼仔，许多时候只能成活1仔。雌熊猫的生育力大约延续10年，就是说一只身体健康、发育正常的母熊猫，一生充其量生5胎5-10只幼仔。幼仔娇小柔弱，只有70-180克，最小的仅48.5克，仅为母体重量的万分之一到千分之几，其发育程度相当于我们6个月大的婴儿。
绝大多数动物，一般选择一年中食物最充足、天气最适合幼仔生长的时候产仔。熊猫的发情交配恰恰相反，春季怀孕秋季产仔。近亲繁殖导致生命力降低，幼仔发育未成熟，抗病能力很差，又面临寒冷恶劣的气候、寄生虫传染以及被猛兽捕食危险，加之与母体大小过于悬殊，难免发生母亲不经意间压死或叼着转移时咬死的悲剧，雄性是只生娃不养娃。这一切都降低了幼仔的成活率。
熊猫食物链狭窄，高度依赖竹子。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使其活动范围大大缩小，被迫退缩至川陕甘六大山系的狭小地带，它们对食物挑剔，所吃竹种简单，遇上开花枯死，将危及生命。这里我们要澄清一个公众容易误解的事实：竹子开花、枯死饿不死熊猫。熊猫已存在800万年，就算竹子60年开一次花，至少经历了13万次“饥荒”，然而并没有灭绝。
熊猫之间为领地、爱情打斗导致受伤甚至丧命。我国放归的第一只野化熊猫祥祥，就是在与野生熊猫争夺领地时摔伤致死的。陕西洋县华阳一只受伤熊猫，左眼患有白内障导致失明，鼻梁外皮有轻微擦伤，右前掌背、左前腿和胸部有皮外伤，背脊柱、臀部、双下肢没有知觉，两下肢不能动弹。科研人员判断，它可能是为争“女友”打架造成的下半身瘫痪。
天敌、疾病、遗传、食源单一影响着熊猫的种群数量，但绝非最主要的因素。熊猫生存的最大威胁来自人类。大规模交通、能源、房屋等基础设施建设，伐木、砍竹、人为干扰等人类活动使栖息地日趋减少甚至消失，偷猎、捕捉、抢救后圈养影响野生种群的繁殖数量。有些人无视政府法令，仍然在保护区及周边地区伐木、割竹和砍香菇、木耳架。更有甚者，有的人继续在保护区和熊猫分布区安放猎具盗猎野物。长青保护区，一次就曾清理出100多颗土炸弹。佛坪保护区周边地区10年间就有3只大熊猫被猎杀。
人为造成的干扰困惑着熊猫的生存和快乐。幼仔生长期间，人为的干扰使得妈妈远离，或母子频繁迁移，人为加大了幼仔夭折的风险。佛坪保护区马亦生、曹庆等在《秦岭大熊猫保护抢救案例分析》一文中说：“野外发现单独活动的仔兽，往往不是雌性熊猫的弃仔行为。判断是否真正发生弃仔，应做到不要触摸仔兽、远离仔兽，间隔适当时间后再去观察。人为介入熊猫繁殖过程，会造成繁殖过程中断，造成繁殖失败。”我听说，秦岭地区正在发生这样的事。
我想说的是，把野外发现救助的老弱病残送进动物园、饲养场，让其颐养天年无可厚非，因为它们对种族的繁衍已毫无意义，只剩下一点观赏价值，何况扶弱济困本是人类的美德！关键是不能把那些稍加帮助就能独立生存的成年熊猫以及幼仔、亚成体以“抢救”的名义统统抓进笼子，这是严重破坏野生种群的犯罪行为！
全世界对于熊类动物的野化和放归，并无成功的案例，一旦习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舒适生活，就很难适应野外的风雨寒暑，野化之路注定漫长而坎坷。当下我们要做的是让圈养熊猫的生活更舒适一些，自由更多一些，更有尊严一些。
圈养熊猫的是非对错，是个复杂话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把一个物种圈养起来，绝非保护其种群的正道。要是没有高质量的栖息地，即使饲养再多的熊猫，拥有再成熟的野化技术，可到时把宝贝们“放归”何处？我们要重视圈养熊猫，却也不能忽视淡化野生种群的保护，绝不能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毕竟，野外环境才是它们真正的家，熊猫风风雨雨几百万年，并不是为了今天在动物园、饲养场里取悦我们？
中外科学家在《卧龙的大熊猫》中写道：“大熊猫的生存，现在并不取决于自然力，而是取决于我们的仁慈和善意。”让我们记住美国动物学家夏勒那富有诗意和智性的话——
熊猫没有历史，只有过去。它来自另一个时代，与我们短暂的交会。
本文图片均来自于网络
白忠德简介
作者：白忠德，陕西佛坪人，西安财经学院副教授，陕西省作协、西安市文联签约作家，陕西省散文学会青年文学委员会秘书长，西安碑林区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中国大陆、台湾、香港、瑞典、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和地区30多家报刊，出版散文集《摘朵迎春花送你》、《回望农民》、《佛坪等你来》、《我的秦岭邻居》、《斯世佛坪》；散文入选初中语文辅导教材、中考模拟试卷等多种选本，获冰心散文奖、呀诺达生态文学奖提名奖、陕西省作协年度文学奖、陕西省社科界优秀科普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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