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广西全州的滕氏王妃,有一个凄凉悲催的故事

考古界有“北有明十三陵,南有靖江王陵”的说法。明十三陵早已入列世界文化遗产,靖江王陵则在桂林。据统计,明朝灭亡前,全国各地共有藩王陵墓257座,绝大多数已夷为平地。唯独靖江王陵陵区,成为我国明代至今现存的为数不多的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世代最全的藩王陵墓区。明代藩王中延续时间最长、传位人数最多的一脉便是靖江王。靖江王,是明太祖朱元璋首批分封的10个藩王之一,也是明朝唯一一脉非帝系的本家朱姓藩王。第一位靖江王朱守谦是大都督朱文正之子,与朱元璋在血缘关系上一脉同宗。

昔日靖江王府

靖江王的封地在桂林,绵延280年,传位14任。14任靖江王,第一任被贬,最后两任战乱中被杀,其余11位靖江王的陵墓都在尧山脚下。尧山位于桂林城东北十余里的山上,是桂林城周最大最高的山。因先秦时山上有尧帝庙而得名。桂林多石山,唯有尧山是土岭,历代靖江王的陵寝就选址在此。在靖江王陵寝中,有一位来自全州的滕氏王妃。根据史料与碑刻资料,我们能还原被隐瞒数百年之久的历史真相。

  该陵墓出土的几块石碑,讲述了一个凄凉的故事。讲述故事的人便是恭惠王,他写下洋洋洒洒4千多字爱情祭文,工整对仗,文采飞扬,人称美文,祭文的内容就是他与美丽善良妻子来自全州的滕王妃的故事,以下便是他讲述的故事。

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靖江安肃王朱经扶去世的第三年九月,守孝期满的十五岁的朱邦苧,接任王位,成为第十代的靖江郡王----恭惠王。朱邦苧有两位母亲,嫡母太妃徐氏和生母次妃刘氏。她们为他选的妃子便是清湘城大姓滕姓人氏(《滕氏族谱》称滕姓与陈、曹、廖并列为全州城的四大姓,但有资料则说是蒋、陈、曹、廖为城内四大姓。这里说的清湘城便是全州。后晋天福四年县内置全州,并设清湘县,明洪武九年,即公元1376年,全州降府为州,裁清湘县。恭惠王可能喜欢清湘县之名,在其祭文中仍称全州为清湘县)。

全州镇滕家古民居1

滕氏美丽善良,品德才华均无懈可击,唯一的不足之处,只是她出身平民,要追溯到远祖才有做过小官的纪录,祖父也只是因为高寿而得到过一个空衔。虽然她祖母的弟弟蒋冕做到过户部尚书、内阁首辅,但是那毕竟与滕氏家族关系远了点。

滕氏的父亲滕榆,字德收。平日里又行善积德,但妻张氏年老未衣,滕榆便叩神求天,张氏不久就有身孕。张氏怀胎时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在梦里挺着大肚飞天乘云。

  到了张氏孕满生产的时候,更是有异样的祥瑞降临:整个清湘城都降下了胭脂般的红雨,生下个漂亮的女婴。滕榆夫妇认为这个女孩是梦中的贵人,对其厚爱有加,像男孩一样让她接受教育,并学习礼仪。

  嘉靖六年七月二十日,在朱邦苧受封为靖江郡王之前两个月,品貌出众的滕氏被作为靖江王妃的唯一候选人,被送进了王宫。这消息立刻就轰动了清湘城,人们奔走相告,滕氏降生时的奇景更是被传说得异常神乎。

此时,桂林城中右卫指挥使刘经一家却满脸愁云。刘经有个与滕氏同龄的女儿,他也想与王室攀亲。可刘小姐却在王府选妃时生了一场大病而与选妃失之交臂。

全州镇滕家古民居2

清湘的滕氏嫁入王府之后,从接到聘礼的那一天起,父母都要向她跪拜称臣。这一切都令十五岁的她感到很是羞涩和惶恐。婚后两年滕妃未怀孕生子。恭惠王对此虽然不以为然。但是滕氏因礼教的束缚却深为自责。

  滕氏的婢女中有郑氏,聪明温驯,其父是王府的护卫军士,对王府忠心耿耿,郑氏颇得恭惠王和滕氏的好感。嘉靖己丑年的一天,滕妃发觉郑氏对恭惠王有爱慕之心,便主动向恭惠王朱邦苧提起纳侍女郑氏为妾的事。恭惠王对郑氏早就有此意,但没有料到滕氏居然会如此大度。恭惠王便向两位母亲提出纳郑氏为妾的请求。

  在王府中,有流言说滕妃像她的母亲也是难以生育的。徐、刘两位太妃早被这些流言搅得心神不宁。现在滕氏主动提出纳妾,正合她们的心意。两位太妃便就把王府的管事秦得叫来商量。

  滕氏可能有不育之症的谣言,正是秦得散布的。他的外甥是桂林右卫指挥使刘经。刘经那个漂亮的女儿当年与王府选妃失之交臂,至今还没婚嫁。而滕氏入宫两年有余,册封她为靖江王妃的圣旨却一直没有下来。秦得与刘经便萌发了让自家女儿走上靖江王妃宝座的想法。

  秦得便向两位太妃推荐了右卫指挥刘经的女儿一人。太妃们知道秦得与刘家有亲,便要求秦得多推荐几个女子供选择。秦得为了让外甥孙女顺利入宫,请人将刘氏精心打扮,与百户陈镛、军士伍用琦两家相貌平平的女儿一起入宫候选。两位太妃一眼就相中了美貌非凡的刘氏。

  秦得向两位太妃提出:刘家门第高,不愿意女儿去做妾。如果王府要纳聘刘氏,需要王府纡尊降贵,按民间迎娶正妻习俗赐槟榔给刘家求聘,以安慰刘氏的父母。太妃们认为此事虽然不妥,但在秦得哄劝下,只得点了头。秦得为了提高刘氏的身份,趁机将这个送槟榔的仪式搞得声势浩大,人人皆知。

嘉靖庚寅年十月十四日,也就是纳郑氏为妾的第二年,与滕妃同龄的刘氏被迎进了靖江王府,成为恭惠王的第三位夫人。

  刘氏虽是妾室,由于家世显赫,刘氏在王府中的地位,享受了与滕氏相同的待遇。太妃们甚至要求滕氏对刘氏以姐妹相称

刘氏入王宫不久,便将十九岁的恭惠王迷得神魂颠倒。

善解人意的滕氏宽容地迁就了恭惠王,甚至有意给恭惠王制造机会。以至相当长的时间里,恭惠王与刘氏形影不离。

而滕氏所有的目的只是让丈夫愉悦,却没想过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在秦得的策划下,对于尚未被朝廷册封为妃的滕氏来说,充满了危险。以至秦得和刘家、包括刘氏本人,都认为,靖江王妃的凤冠就要落在刘氏的头上。

嘉靖九年十二月初十日,京城的使臣武靖伯赵世爵、礼科给事中曾仲魁来到桂林,奉了嘉靖皇帝和皇太后的旨意,正式册封已入宫三年的滕氏为靖江王妃。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刘氏及家人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令刘氏无法忍受的是:恭惠王虽然与她朝夕相处,却向朝廷上了一道请封滕氏为嫡妃的奏章。刘氏以女人特有的直觉意识到:朱邦苧真正所爱的女人是滕氏。这让她心理失衡,陷入疯狂的嫉妒之中。

  滕王妃虽然名份已定,太妃们却依旧对刘氏极为偏爱。但是刘氏和她的家族并不满足。在秦得的提醒下,刘氏想尽办法要把恭惠王抓在自己身边,尽早生出王子来。刘家还在王府内外大造谣言,说滕妃不能生育,有克夫之相。

  滕氏封妃不到一年,恭惠王就患了天花。滕妃冒着染病的危险,日夜守候在病床边,还向天祷告,让丈夫痊愈。一天,恭惠王昏厥过去。太医们跪了一地,乱糟糟地想法施救。恭惠王却半晌无语。滕王妃忽然跪在地上说,为了王爷,她愿意以身殉葬。言罢,恭惠王竟然苏醒了!而滕妃也没有染上什么病症。滕妃说:“幸亏王爷的身体康复了,这也是我的万幸,否则的话,我也不能活在这世上了。”恭惠王满怀感激地说:“病中,如果不听到你的呼唤,我已经回不来了。我拼尽全力活下来是为了什么?爱妃呀,我多怕你当真会为我殉葬啊。”

滕妃没想到,自己发下的誓言,丈夫居然全都听在了耳中。刘氏继续散布滕妃克夫、不育等不利于滕妃的话。滕妃听罢只能在暗中哭泣,她知道婆母对她的反感,只好尽量回避与丈夫亲近的可能。恭惠王不知滕妃的苦衷,他见一向温柔的妻子总是逃避自己,又羞又恼。刘氏乘机向恭惠王搬弄是非,与他紧贴在一起。

三年间,滕妃和郑氏都没有生育儿女。刘氏入宫的第二年,生下朱任昌。刘氏有了儿子作靠山,想方设想挖苦滕王妃。然而滕妃对此都忍了下来。但滕妃的迁就更加助长了刘氏的嚣张的气焰。

刘氏飞扬跋扈。而滕王妃却每当宫中有人得罪了太妃被斥责的时候,她都要站出来婉言解劝,甚至将过错承担。在太妃面前滕妃总是恭恭敬敬,直至使得她们转怒为喜才罢。

滕妃还向入宫问安的父母说:“我能当上王妃,家中因此富有,父亲也做了官。但滕家人也不要因此作威作福,应该谦恳礼让才是。”滕榆本就忠厚,听了女儿的话,就更是谨慎了。

  郑氏对滕王妃的举动不解,滕妃说,为王府做事的人也不容易,如果他们得不到好处,,还因此受到羞辱只怕会因此祸及王爷和整个王族。此后郑氏对刘氏也常是谦让,衣饰食用也很节俭。

  滕妃的话在王府中不迳而走,宫内宫外感激她的慈惠。但刘氏却并没有有所触动,她把自己的不如意都归结于滕妃。

刘氏生了儿子,把恭惠王也不放在眼里,还时常顶撞。恭惠王重新思索滕妃回避自己的真正原因。听到人们赞扬王妃的品德,他想起刘氏与滕氏各人的为人,他为自己几年来对滕王妃的冷落深感内疚。恭惠王再次见到滕妃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愿松开。已婚七年而未育的滕妃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怀上了身孕。这对刘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母以子贵。刘氏想,如果滕妃生了儿子对她那将是一个不幸。趁着王妃怀孕养胎之机,富有心计的刘氏向滕妃陪罪致歉。而心地善良的滕妃,劝说丈夫与刘氏和好,并主动将丈夫送进了刘氏的宫中。

滕妃怀胎的日子,刘氏度日如年。直至刘氏得滕王妃生下女孩后,刘氏又趾高气扬起来,她将滕王妃生女的事当成笑料加以凌辱。刘氏过份之举,被恭惠王和滕王妃知道后,夫妻俩这才明白了后宫中及自己夫妇间诸多是非的来由。

第二年郑氏也生下了一对孪生女儿。郑氏的女儿刚降生,恭惠王就立即向嘉靖皇帝上表,请朝廷册封郑氏为诰命夫人。嘉靖十五年(丙申)三月初一,朝廷的诰封诏书下达,侍女出身的郑氏被封为一品夫人,顿时身价倍增。恭惠王不为刘氏请封,这是表达了他对刘氏的不满。

  恭惠王的嫡母患病。恭惠王的姑母连江县君前来探望,恭惠王前去相陪,却在半道上碰到了刘氏,刘氏正在挪动中堂供奉的祖宗牌位及香炉,用意就是在诅咒老太太不得病愈。

恭惠王立即将此事禀报了母亲,母亲气得搬出宫去,不想再见刘氏。恭惠王因此担心刘氏会更加为非作歹,他想了很久,写了一本《闺训》的书,抄写了三份,交给妻妾们。滕妃和郑夫人按书中做得很好,但真正该检点操守的刘氏却对此书嗤之以鼻。

  嘉靖十六年(丁酉,1537年)十月二十七日,刘氏再次出言不逊,触怒了恭惠王,他一气之下,于次日带病搬进了自如阁中休养,病好后也不愿再回寝宫。滕王妃担心丈夫生气会治刘氏的罪,两次请求恭惠王原谅刘氏,恭惠王对滕妃过于宽容的行为感到不理解,两次拒绝了她。第三次滕妃流泪跪下为刘氏求情,恭惠王心疼滕妃,只得点头同意回宫。

  第二天,滕妃将刘氏召到面前来,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好心劝谕刘氏待郡王恭敬谨慎。然而刘氏不仅听不进去,反而反唇相讥,弄得滕妃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刘氏转身愤愤地回到自己房里。她越想越气越想越狠毒。

病体初愈的恭惠王仍独居一室。十一月二十日夜,滕妃、郑夫人和往常一样,向他道别后各自回宫歇息。到深夜子时,正在梦乡中的恭惠王便被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惊醒。还没来得及起身,气喘吁吁的内侍便向他报告了一个噩耗:滕王妃薨逝了。

  恭惠王大惊。看着三岁的女儿一声声地叫着娘,恭惠王再次倒在了病床上。

  三天后,刘氏发现没有任何人对自己谋害滕王妃一事产生疑心,便连对丈夫最后的一丝畏惧都一扫而光了。但迷信鬼神的她却害怕滕妃的魂魄找她复仇,便拿出一串铜钱,让负责丧事的宦官替自己给王妃办一场祭仪,消弭滕妃冤魂的怨气。并且明目张胆地告诉他:“祭文上只消写:'靖江王府刘氏祭’。我才不肯在她面前自认是妾室呢。”

   刘氏貌美而愚蠢,几乎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对刘氏深恶痛绝。面对刘氏吐露出的这样一件天大的事情,宦官们商议之后,立即将刘氏的言行如实禀报了恭惠王。

  震惊不已的恭惠王下令,刘氏不得参加滕妃的祭礼。并下令追查此事。真相立即大白:滕妃的暴薨,完全是刘氏暗害的。

  滕王妃对刘氏一再谦让,居然会让出了悍妇犯上作乱的行为来。恭惠王发誓要让刘氏付出代价。得知要将刘氏治罪,太妃们哀求儿子要三思而行。因为刘氏以下犯上、谋弑嫡妻的行为一旦上报皇帝,势必将整个王府都牵连进去。恭惠王思前想后,只得忍气吞声,为自己、也为列祖列宗及儿女们着想,放弃让刘氏为滕王妃偿命的机会了,但将刘氏打入了冷宫。她尝到了自己酿出的苦果,直至几十年后儿子快要继承王位时才走出冷宫

  在妻子死后的日子里,恭惠王一直抑郁伤感。恭惠王仍旧思念爱妻,经常向滕妃的魂魄倾诉衷情。

仅仅两年的时间,光是被镌刻在石碑上的祭文就有四篇。两年后陵墓峻工,在这年(嘉靖十八年己亥)的十二月,滕妃下葬。

倍感凄凉的恭惠王这年十月为滕妃写下了小传,详细写下了她逝世的缘故,以及自己无力为她报仇的原因,这才让我们知道滕贤妃逝世的真相。有篇祭文末尾他署名是:“靖江十代王、哀夫味玄道人。”“味玄道人”是恭惠王的道号。

  恭惠王向朝廷上报滕妃死亡的原因称她是“中气”而薨,这是为了避免王族的不幸掩盖滕妃之死的真相。滕氏虽是郡王妃,但她生前出众的品德操行又广为人知,因此太后与皇后特地给她上谥号曰“贤”,所以后人也称她为滕贤妃。滕贤妃下葬在尧山南麓文山岭。

郑夫人诚心诚意地敬仰滕王妃,疼爱王妃的女儿。第十一代靖江王继任者刘氏的儿子朱任昌,对这个妹妹也颇为怜惜。女孩长大后,恭惠王为她挑选了一位如意郎君,按宗法制度,出嫁后的郡王嫡女被封为文原乡君。

  滕妃辞世35年后,恭惠王于隆庆六年(1572年)完了自己的人生。恭惠王名朱邦苧,他死后被朝廷谥“恭惠”,所以他也被后人称恭惠王。恭惠王和他的滕王妃合葬在同一座陵墓里。恭惠王死后,靖江王府多年一直无主。

刘氏母因子贵,万历四年(1576年)九月二十四日朝廷敕封刘氏为靖江恭惠王次妃。刘氏终于走出了冷宫。这时,她的丈夫恭惠王已经去世四年了。第二年,朝廷正式封其子为王,即康僖王。刘氏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但刘氏无福享受,即万历五年十一月初七日薨,年六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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