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泰山

山东境内，最让人景仰的无疑是泰山。因为那是中国东部海拔最高的山峰，还因为那里有太多的人文遗存，对中国的知识分子有太多的象征意义。

登泰山，我从天外村出发到最终登上南天门，将走将停，一共花了近5个小时。在这漫长的5个小时中，我特别在意的是沿途的诸多小卖店——因为它们可以提供饮食、饮用水，再有就是一路与我同行的其他登山者——因为他们可以作为我的精神支柱：既然那么多比我更年长或者还只是5、6岁的孩子，都能一往无前，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坚持到底？当然，登山没有回头路，在盘山道上，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即便腿肚子发软，真的不想动弹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幸好，登山道上同时还有两侧石壁上的不少石刻相伴。这些多是清代与民国时期的登山客留下的各种题字，有诗歌，但更多的却是简单的登山时间的交待与登山客名录；这些作品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说，未必都能称得上神品，但绝大多数绝对称得上是精品。而最为让人叹为观止的则是，相当一部分作品乃是镌刻在近乎直上直下十分陡峭的山崖上。在那缺少各类现代机械的年代，石工们是如何将它们镌刻上去的，以及他们在镌刻的过程中，曾经面临怎样巨大的威胁，真的让人无法想象。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另一点是，此类石刻多数集中在中天门以下；中天门以上很少，而十八盘上更少。莫不是即便古人登泰山的过程中，也有知难而退的？

及至泰山之巅，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漫步天街，开始欣赏山景了：因为如今下山有索道，无须再一步一脚挨着下山。而泰山周遭的景色果然了得，云遮雾罩，让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幅幅水墨画似的；近处的青山与远处朦胧的天际，尽收眼底，果真有杜工部《望岳》诗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因此，此前近5个小时的受苦受累，倒也值了。

不过，此时的我忽然意识到，在刚才登山的过程中，我绝少像现在这样环顾与俯视，因此，那一路走过来的地方，除去山崖上的石刻，自然景观到底怎样，或者说站在泰山登山道上，从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角度去看山，山是什么模样，我却十分模糊。也完全可以这样说，此前我只顾着登山，竟然忘记了欣赏登山途中的风景了！而因为这时候的我体力已近极限，所以，根本不可能步行下山，重走回头路了；因此，错过也就错过，并且很可能是终身错过了。这无疑是我此番泰山之行最大的遗憾。

我蓦然想起了一则在电视上时常看到广告的解说词：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意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这之前听到这话时，并没有太在意，只感觉有些意思；而在泰山之旅后，我却很有触动与感想：委实就跟登山相似，今天的很多人只顾着埋头赶路——或者努力争取挣更多的钱，或者争取仕途上更快进步，或者希望孩子早些长大，或者能够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但却忘记了争取和努力的过程本身，可能就是一首诗、一支歌，值得我们品味、欣赏与珍惜。而假如我们能够这样做，那么，再辛苦的旅途也有可能变得趣味、变得轻松。以家庭生活为例，很多做父母的当孩子长大成人实现“单飞”之后，往往才会意识到昔日养育孩子的过程，其实是多么的幸福。因此，假如我们能够更早地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会更少烦恼、更多快乐呢？

所以，目的地重要，但到达目的地的过程也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我们既要欣赏结果，更要欣赏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