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敦煌的骆驼》敦煌行七题之一 吴晓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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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鸣沙山供游客骑行又为主人挣钱的骆驼已达上千头。一眼望去,驼队络绎不绝,颇为壮观。
  我却颇为同情骆驼们。
  为了显示归属,每只骆驼的大腿或臀部都被烙上个印记,被烙过的地方的海拔明显高于其它没有受损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异常地触目,尽管它们已能健步如常,我还是替它们感到疼痛。
  烈日下,骆驼们五头一组,或立或趴地紧挨着在过于温暖的沙地上休息,等待主人的指令。一有游客来到,主人一吆喝,立着的骆驼就得立即前脚跪下,把身子放低放平,让游客安稳而放心地骑上去。
  如果它们是以野驼的身份生活在沙漠里,太阳当顶时,它们一定是相互依偎在树丛或大石遮出的阴凉下休眠,但这里是景区,它们是景区里的骆驼,它们只能顶着烈日,忙里偷闲地眯上一会儿。有一头匍匐在沙上的灰色骆驼把脖子和头伸得老长,搁在沙上,似乎疲累又无奈,仿佛在说:
  “哥知道自己是劳苦命,哥先眯一会儿,有活儿再来叫,没事别烦我。”
  沙漠里本来没有路,走的骆驼多了,也有了路。从驼背上看去,是一溜长长的骆驼脚印,其中还参杂着零星的人的脚印。骆驼的主人不骑骆驼,只牵着头驼走在前面。
  出发前,各个驼队都不同步,走着走着,就连成了一条线。前一个驼队的尾驼难免跟后一个驼队的头驼相遇,但都不会引起纠纷。走到半途,游客会要驼队主人帮着照相或录视频,这一照一拍,至少得十分钟,可那些骆驼依旧保持着一字型队伍,不会混乱。果然骆驼是温顺的动物,而且是被主人反复驯化了的温顺动物。它们的主人也真会选择,要是选择马来干这活儿,就容易出骚乱,因为马会受惊,遇到陌生的同类还会不安分。
  我骑的这头棕色骆驼,大概还年轻,总会旁鹜它周围的同胞,有时还会偏离前面的工友十几公分。虽然鼻子上拴着的绳子使它终究要回归主线,但表面上欣赏它的我暗地里还是担心,因为驼路本来就窄,再偏离下去,就是斜坡,必然不稳。原来有个性的骆驼会令骑者感到不安全,除非是高超的骑手,但多数骑手的骑术都很普通。
  离开驼背,我仔细观察了其它骆驼卸客的方式,赫然发现骆驼们两只前脚的膝盖都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有的则是茧也被磨薄了。旺季里的游客有增无减,它们每天不知得下跪多少次。为了主人,为了自己,它们牺牲了自己的膝盖。即便不载客,自己躺下时,笨重的它们也得先跪下前脚。不过,看来它们的膝盖还是为主人磨的多。
  既同情骆驼,又要去骑它们,以使此行不虚,我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当年母亲去游了动物园后,曾感慨说笼子里的动物真幸福,每天都有不错的伙食,不用自己去找吃的,不用去干活,更不用担心会挨猎人的刀枪。我想,沙漠景区里的骆驼们也是如此。母亲一生劳碌,所以知道衣食无忧的重要性,受过高等教育的我难免有点书生气,所以时不时会讲究点尊严和自由。
  这物欲日益汹涌的时代里,普通人都做不了陶渊明,何况是平常的动物?
  现在就算是一般的工薪阶层,也都会请些钟点工。在钟点工面前,他们也会忘记平时在老板面前的熊样,对钟点工指指点点。要是放在五六七十年代,绝对要被批为剥削甚至压迫。但既然还没到大同社会,我们只能暂时相对地平等,继续提高文明程度。那些钟点工,如果拂袖而去,家里的伙食费就要降低,孩子们就有可能因迟交学费而面临失学危险。
  无论是哪个阶层的人,只要有所需求,都免不了要有所付出,有所承受,要低下头来陪笑脸。我心底里也讨厌剥夺自由和践踏尊严的言行,但我知道,人虽然进化到了二十一世纪,动物性还是人的第一性,首先得在竞争中获取资源来生存。要想获得更富饶的生活空间,只有尽力扩张,用生命去搏杀。处于下属位置的人固然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家里老人和孩子以及自己的生活质量从此就要每况愈下,如今又是物价走在工资前面的时代,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将家人的存活问题置于自己的尊严之上。即便另外找到了新的容身之处,只要还靠别人发工资过日子,就成不了爷,只要不是整天做孙子,就已不错了。
  自由和平等也不是毛毛雨,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得先立足现实,练就足够的能力,挣取基本的存款。有能力,老板才不敢随便炒掉你,还提高你的待遇;有足够的存款,才不怕老板炒鱿鱼,让你潇洒地走。
  理性地面对现实,才会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
(2019、7、29)
  

  

———————————  

作  者  简  介: 吴晓锦,苗族,贵州省惠水县人,1986年毕业于贵州民族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1988年9月应聘至广州市南沙珠江中学任教。中篇小说《山路弯曲》在由《女友》杂志社举办的第四届路遥文学大奖赛中获优秀奖,中篇小说《城市理想》发表于《春风》1997年第七期头条,短篇小说《英雄理想》刊于《滇池》1997中国短篇小说精品展第九期。曾在《杂文报》《羊城晚报》《新快报》《南方日报》《南方都市报》《信息时报》《嶺南诗歌报》和人民网上发表文章。个人中短篇小说选《虚美时代》2007年8月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乡情散文《山歌声里故乡情》2009年1月收入由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的《音乐这扇门:中国近现代名家音乐散文集》。2007年曾获广州市高考突出贡献奖。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南沙区珠江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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