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同:消失的米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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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同:消失的米袋子

消失的米袋子

作者/于同

记忆像顽皮的小姑娘,无论在当时多么惊天动地、刻骨铭心的事情,经过她用时间之手的揉搓后,都斑驳成细碎的光影,模糊在你的身后。而有些一点一滴的过往,看似被她沉淀成一颗颗普通的石子,抛弃在你来时的路上,可不定哪天,会有那么一颗串进你的心湖,荡起层层的涟漪……

小时候的事情不能连贯在一起了,唯独对吃的,很多记忆却无比清析。七十年代末,在那个偏远的小村庄里,全家人都能吃饱饭,应该是最幸福的事了。至于吃的是什么,没有人考虑去选择,也没什么可选择的,苞米茬子小米饭几乎是人们年复一年永恒的主食,过年吃上几顿饺子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那年我大概是六、七岁吧!在过年时,我竟然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大米!当时有什么菜己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妈妈把放在炕梢的柜子的锁打开,那是我们家唯一的家俱。妈妈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口袋,用小碗舀出来两碗白色颗粒的东西,我扒着炕沿好奇的问妈妈这是啥,妈说这是大米,做的饭可香呢!

我好奇而又兴奋的在锅台边跑来跑去,看到白色的米粒在开水里翻滚,像春天里空中朵朵的云,不停的变幻着身姿。妈妈用笊篱把米捞上来,又装到饭盆里,再次放到锅里蒸,从未闻到过的饭香味随着热汽从锅盖的边缘散发出来……只记得当时的口水哗哗的……

终于吃年饭了,白白的米饭盛在碗里,一粒粒发着晶莹的光。开始时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慢慢的嚼着,生怕没有偿到香味就吞到肚里了,后来实在抵不住肚子里强烈的想吃的欲望,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第二天,当妈妈又端上来一盆小米饭时,我开始抗议:“我不吃小米饭,我要吃大米饭……”爸爸把眼睛一瞪:“不吃下去,还大米饭?小米饭能连上顿就不错了!”我没敢顶嘴,只能往嘴里送着难以下咽的小米饭,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妈妈把我抱起来,走到一边去哄我,“儿子,咱家哪里有那么多的大米呀,这是你姥爷在供销社上班,偷偷的买了几斤,他自己没舍得吃,给咱家送来了,要是天天吃,没吃上两顿就没了,咱留着等下次过年时再吃,好不好?”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不过心里还是疑惑:姥爷咋不多买些大米呢?

从那以后,我就会时常眼巴巴的望着那个永远锁着的柜子,我知道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米袋子,袋子里装着白白的米。于是,对过年又添了一项新的企盼,除了放鞭炮,提小灯笼,还会吃上那白白的、软软的、有浓郁香味的大米饭。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小袋大米,过了三个春节,也就做了三次饭。当最后一次,妈妈把米袋翻过来,把最后的一粒米倒出来时,我和妈妈都有些沮丧,下一个年没有大米饭吃了!

那一年秋天,我上二年级了,有一天我放学回来,有一辆大“热特”停在我家门口,爸爸正从车上往下背一个麻袋,妈妈在旁边帮忙,我好奇的跟在后面,爸爸把沉重的麻袋背到仓房里,放到垫起的一块木板上,转过身擦了把脸上的汗,乐呵呵的对妈妈说:“新下来的米,刚磨的,够吃一年的了,哈哈!”爸爸边说着边解开了系着麻袋口的绳子,哇!我惊呆了,竟然是满满一袋子大米!“爸!这是咱家的吗?”我不放心的问,爸爸笑着说:“是咱家的,儿子!这回让你可劲吃了!”我仍然不放心的问:“不用等过年了吗?要不要锁到柜子里?”爸爸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从今往后不像以前了,国家取消了生产队,把地都承包给老百姓了,谁想种啥就种啥,以后这大米呀,不是啥稀罕玩意了!”

后来,我有时仍然会望着家里那个柜子发呆,尽管我知道那里己经没有米袋子了。又过了不久,那个柜子也消失了,是家里请了木匠打了一套崭新的家具。那个柜子不知扔到了哪里。

快四十年的时光倏忽而过,大米饭每天都会被人们端上餐桌,家里再也看不到那沉重的麻袋了,十斤装、二十斤装;盒装、罐装各种品牌的大米琳琅满目的摆在超市里。小区里的便民超市,只要打个电话就送到楼上来。这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有时还会想起妈妈藏在柜子里的米袋子,想起那亮晶晶的白米饭,那浓郁的香味仿佛穿越了时空扑入我的鼻中,令人回味无穷。

【作者简介】

于同,哈尔滨市作协会员,冰城布衣,理工男混迹于文学圈,噬诗成癖,略工七律,亦作小说。诗左书右,堪慰蹉跎。 随缘聚散,若得二三清水知己,风雅同流,诚可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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