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一个华县高塘人的回乡日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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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往北吹◆我往回飞

图文作者 流年来袭

深圳的温度一如既往
北方的华县已是冬日苍凉
妈妈，一周的时间太过仓促
但我总忍不住张望，

朝着有你的方向……

从这些山脉上空经过时，有了种错觉
远离故乡的人，

如同永远飞行的鸟，无从落脚

飞过千山万水，赶这么远的路
只为了能回到你身边，让心安然

妈妈，如今我们兄妹三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
你和爸爸因此而成了迁徒的候鸟……

我知道
你一定常常在这样的黄昏里挂念着我

十年前
我只想远走
如今
我总想回来

这是下午时分，不到5点，

但天色阴郁，冬雾笼罩
整个村庄都沉浸在这一片苍茫中

我们一边上坡，一边休息
你的体力不支，还不让我扶
小时候我上坡时走不动了

你跟爸爸会轮流背我
如今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

给你力量……

上中学的时候

晚上放学回来最愿意呆的地方就是厨房
你做饭我烧火，跟你说我在学校的奇遇
你轻描淡写地就把我的早恋情况掌握清楚
在爸爸回家之前我们说完悄悄话……
妈妈，直到现在

你跟孩子之间建立信任感的这种方式
对我都有着深切的影响

院子里
唯一热烈的颜色

自从有了自来水之后

这口老井被盖封
在这个冬天里
井口竟然还有着如此翠绿的植被
让我讶异

邻居家的大门两侧
挂满了丰收的玉米
但家门紧锁
整个冬天空无一人

想起多年前
我们全家人围坐在小桌子前
一起剥玉米，手生疼，但其乐融融

留在记忆里的冬天
永远是这个颜色

这就是北方的、苍茫的冬天
姐姐说，让我就住在西安

有暖气，不会冷
可是，我只有回到这个小村庄
才能确定自己是真正的回来了

几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拍的落日
在《你是我来时的路，永远的故土》里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角度
只是黄昏已不同

冬天的水库
有着夏天的蓝

太阳轻轻地照着
不明媚，不热烈

田野里空无一人
有风吹过
安静无声

没有遇到一场雪
只在清晨看到了霜冻
麦苗充满了生机

这个高压线一直发出嗞嗞的声音
常常会有小鸟排着队

站在电线上凝望远方

塬上最高处那有树的地方

是外婆的村庄
妈妈，小时候我们等着你回来
就会在这里眺望

不必去想谁比谁走得更远

谁比谁活得更长
妈妈，能在这么冷的冬天回到我们的家
能跟你和爸爸一起在家里住短短几天时间
我都很满足，很满足

记得08年暑假，我们在这片田地里摘豆子

那时刚下过雨，天空晚霞如火
今年我选在冬天回来
虽然没有看到晚霞
但这片土地和天空依旧亲切如故

在更远处、更深处
是对童年的眷恋
对生长过程中的种种困惑的质疑

一个人跟一群人

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
我们都有各自的坚守

这天清晨我早起
一个人去田地里转转
竟然遇到了日出

冬天的清晨，村庄安静，冬雾蔼蔼
远处的山脉如同隐于水墨中
太阳就这么跃跃然腾空而起

不确定未来会怎样
我只想每年都能回来

妈妈，你三十多岁的时候
轻盈，丰沛，充满能量
是我们兄妹三人最温暖的阳光

如今
我们的生命日益茂盛
你和爸爸却渐渐老去……

我一个人在田野里拍照

手指被风吹得发冷
看不够的天空，望不尽的远处……
在将要落泪的时候
听到你和爸爸在声声呼唤着我

这么美好的早晨
薄雾尚未散尽，太阳缓缓升起
村庄正在慢慢苏醒

村子里安静极了
我的心里也安静极了

炊烟袅袅
人间烟火

这些挂在院子里的黄豆
连根部的泥土都让我感觉亲切如故

妈妈，我们站在这棵柿子树下的时候
一起说到了以前的暑假
有好多你的学生争先恐后要爬上树去

帮我们家摘柿子
你说不急不急

一定要等我们兄妹三人回来才肯摘

酸枣树和柿子树，长在崖边上
有飞鸟掠过时
叶子和土会簌簌落下

在奶奶家的院子里
看到这两串很亮丽的玉米

终究没有遇到一场雪
只有流水冻成的冰

在邻居家的院子里
屋檐下挂着的、红色的柿饼

这天中午阳光很好，天空透着纯净的蓝
有点不像北方的冬天
我们坐在邻居家的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说

从小就能看出来我长大后会远走……
妈妈，如今我多想就这么守在你的身边

小时候常常会跟在你身后哭
冬天的风吹着
你用围巾护着我的嘴，说小心咳嗽
现在，我用这围巾护着你的嘴
说巷子口的风大，让你先不急着开口说话

这些挂在树梢的柿子
幸好没人摘
让我回来还能有惊喜

哥哥姐姐和我，都一个个长大成人
我们有了自己的方向
你和爸爸一边欣慰，一边孤单

由远到近，再由近至远
这就是我小时候生长的地方
这就是我的家乡

妈妈，我们经过这片芦苇时
我绕着它们前后左右地拍照
你站在旁边的小路上边等边看
浅笑不语

妈妈，在我的心里

你永远都活在三十多岁的年纪
给哥哥缝棉被，给姐姐织毛衣

给我编辫子
在厨房里做饭
在太阳下看着奔跑的我们而微微沉醉

在这片杏园里
欣喜于还能看到这些杏叶

都挂在高高的枝头
够不着，才能保持完好无损

冬日蓝天下的柿子
分外红艳

太阳快速落下
我迫不及待，边走边拍
你说不用担心，我们明天还可以再来

这只小鸟一直安静地站在枝头
我们走近时，怕它会飞走
我小心地用相机对着它
它一直都在

我们绕着田地转了一大圈
你跟我说着这是谁家的地那是谁家的杏园
说我小时候不认得咱们家的地

把肥料撒到别人家的玉米地里……
我们走走停停，边说边笑
让我觉得自己小时候失误得多么美丽

在村口，我们停在这棵树下
听枝头的麻雀在叽叽喳喳

然后看着它们忽然群起而飞远……
你说这树正在慢慢变老
如同我们兄妹三人正在慢慢飞远

你走路缓慢，安静，几乎无声无息
我边走边等你
指着太阳给你看

妈妈，你看，这太阳像不像鸡蛋？
语气就像小时候你跟我说的话一样

周五下午风很大，天气阴冷
我们从家里出发去渭南
在高塘的小吃摊上吃凉粉、买麻花
在渭南一起上街去买菜
在西岳商场那条路上的一个小饭馆

吃热气腾腾的荞面饸饹

家乡的味道，走再远也忘不了。

在深圳的上空
看到这轮落日后

飞机降落，回到深圳
我的期待又重新开始

盼望着下一次回家……
妈妈，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我们一直在一起

图文来源：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