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棋逢对手第二部（1）所有的特殊，可能是特权，也可能是麻烦
文/韩雪丽
乔亭和唐滔的车，基本上同时到达集团公司，她看见唐滔的车，就放慢了速度，不过，已经到了集团门口，再慢也慢不到多少，她是希望，以唐滔开车的风格，肯定是迅速停车，然后进入集团大楼，她就不用，和他碰面了。
她不认为，她是躲着他，只是不愿意，在只有两个人的环境里相遇，只要有第三人在场，他是她的上级总经理，她是常务副总兼财务经理，那时候，他有他的身份，她有她的职业素养，到不感觉尴尬，有时候，乔亭想，是尴尬吗，还是她，终究没有别人以为，或者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么大度，那么的一心只在做事上，真的不介意职位，可是她又感觉，她分明从没有竞争总经理的心，她也困惑自己的心态，反正，就是不那么舒服。
可是唐滔停好了车，却没走，他在车里不出来，乔亭想，这叫什么事，后面的车，已经有人按喇叭，乔亭不能再耽搁了，人家都知道，她开车的速度，一向以慢为准，不会超速，只会低速，江寒星嘲笑她，要是限低速罚款，那你可以拿第一了。
她想，也好，有人来了，总不至于非要和唐滔聊什么，她找好停车位，下了车，看了看后面下车的人，深深的感叹，居然是沈帆，罢了，反正，管他是谁，只要不正面接触唐滔就好，她笑脸上前，沈主任。
沈帆的行头，一身的名牌，头光粉面，手里的包，似乎是哪个大牌子的，乔亭想，他就是做了立远的乘龙快婿，也没必要打扮成这样吧，幸而金丝边的眼镜，还让他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他说，那眼镜不是在国内配的，价格吗，他笑笑，没说。
乔亭平时不佩戴眼镜，放在书包里，她的眼睛，如果不是看电脑太多的时候，视力还行，眼镜主要是为了看电脑用的。
沈帆看看乔亭，看看唐滔的车，唇边一丝笑意，这样的乔亭，让他看顺眼了几分，起码真实些，那个清高的人设，终于绷不住了，凭什么，一身的落寞都给了他，他和她，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失败者，不过，他到底有了和唐滔一样的级别，而乔亭，别管是什么职务，这个代管，那个兼任，可到头来，到底比他们低了一级，他有些安慰。
江寒星在车里，就看见了沈帆和乔亭，也看见了唐滔从车里出来，他看看几个人的停车位，就明白基本上那三位同时到达，他摇头，乔亭这丫头，还是沉不住气，对唐滔客气是客气，是客气得都远了。
他停好车，一般来说，集团月会，他们有司机也基本不用，不敢摆这个架子，都是自己开车，沈帆不用司机，是谁都不信，江寒星是晚上的活动用司机，乔亭是远程才用，唐滔没什么规律，他做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寒星先和唐滔打招呼，然后看看沈帆和乔亭，笑笑，拉了沈帆，我正好有事找你，你现在成天在哪，找不到人。我去你办公室，几次扑空，他的话。
沈帆一个字不信，也只好笑笑，在公开场合，他不愿意和江寒星较劲，毕竟江寒星没脸没皮的，这一层，他不屑一争。
沈帆和唐滔点头，他对唐滔是真的忌讳三分，羡慕忌妒恨，有些怕，有些看不起，所以礼貌是有，不过，礼貌就够了。江寒星拉走了沈帆，转身前，看了一眼乔亭，目光里有些警告的意思，乔亭读懂了。
乔亭的状态，已经平和多了，也是职业性的微笑，唐总早，说完了，快步上前，居然抢在江寒星和沈帆之前，先进了集团大门，然后她也不去电梯那了，直接走了楼梯。反正他们来得早，都是表现期，她根本没想表现，只是她开车的速度，自己都不太乐观，只好早早出门，没想到，该遇见的不该碰见的都遇见了。
江寒星有些惊讶，回头看唐滔，只好放开沈帆，去和唐滔说话了。心里一百个抱怨，这乔亭，算怎么回事。
沈帆却几乎藏不住唇边的笑意了，这，他突然间，有些欣赏乔亭的的风格了，清高的人设，没保住，却表现了她书呆子气质。
如此而已——他似乎不介意剃个光头
沈帆也懒得和江寒星唐滔应酬，反正招呼打了就成了，他快步进了大厅，去等电梯，江寒星和唐滔有的聊，现在说的是足球世界杯，两个人都想熬夜看，可是想想今早的会议， 才罢了，江寒星找个人录了，回头把内容发给唐滔。
两个人在集团这样的地方，也一样高声大气，沈帆感觉路过的员工都侧目，他在这里办公，大家都非常的熟悉了，不管对他心里怎样，见面都客气，看见江寒星和唐滔，也纷纷打招呼。他心里想，我还是别和他们坐一个电梯了，感觉影响自己的形象。
他特别不愿意，让人家把他和那两位划在一起，哪怕江寒星是他表哥，有时候，他还要求他，可是他真不希望，人们说他们是亲戚。
如果彭董手下的几位大将，他宁可把他和乔亭放到一类，好歹，乔亭文静斯文，而且，有学历有证书，虽然大学毕业的院校，不能和他比，不是一个档次，好歹人家在职读了研究生，有注册会计师的职称，说起来，还算是个技术人员，哪怕乔亭在他眼中，没什么管理气场和能力，可是到底算是知识分子。
乔亭在楼道里，遇见了慢慢上楼梯的顾厂长，顾厂长只有月度会议才过来，他们酒厂的业务，和远煌集团别的项目没什么关联，他基本上只带耳朵来，不发言不多话，散会了去彭董那里转一圈子，如果彭董不忙，就聊几句，如果忙，就匆匆离开，是属于那种特别低调，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乔亭遇见他，是真心欢喜，这样她可以和顾厂长慢慢上楼，一起进会议室，不那么尴尬了。
顾厂长看见乔亭，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坐电梯，七层呢，不嫌爬楼累呀，乔亭笑笑，您看我都不穿高跟鞋，怕什么，电梯人太多，空气也不好，还是这样好，健身，还能遇见您。
这座办公大楼，当年修的时候，就是楼梯也修得特别宽广，二人并肩前行，倒是不急，反正，开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都打了富余量。
顾厂长对乔亭有些耐心，话也多些，这些人里，他也只和乔亭能聊几句，他们工作是，有些交叉的地方，他劝乔亭，你和我不一样，我不和他们接触，毕竟工作上没什么关联，而且，老大也不一定愿意我和那些人接触。
说老大，他很尊重，可其实他比彭董还大了八岁，他是彭董岳家安排的人，和陈家有些亲戚关系。不过，他一直可是明白，谁是他的老板，对彭董非常的尊重，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架不住，别人多想，也怕彭董多心，所以他不和别人主动联络，图个清静，安稳退休。
乔亭笑笑，我不知道怎么应酬，太麻烦了，真的，太累了。
顾厂长摇头，想了想，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他认识乔亭十多年了，看着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实习生，如何成了今天的样子，一点没变，他说，你真难得，居然十几年没变，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乔亭肯定地说，肯定不好呗。
他们到了会议室，不过没进去，继续在走廊的另一端聊天，扯到了他们都共同熟悉的人江寒星身上，顾厂长说，要说吧，寒星是最能适应环境，原来也不是这性格，当年我见他时，也是固执的，现在灵活多了。
而他称赞的江寒星，刚才进会议室前，还和唐滔咬耳朵，你也别进去，你到楼梯通道那里去，你看乔亭，还能返回去坐电梯不成。
唐滔发现，江寒星是个人物，就是坦荡，而且，你只要不算计他，他对你就能过得去，相交下来，真有些朋友的意思，比如现在的话，不是朋友，也不这么说，可是这算什么，这是集团，他那样，他有些苦笑，行了，江大哥，你可真能行，要去你去。
江寒星摇头，我去有什么用，她也不是躲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和谁过不去。真是书呆子，就适合考试。
二人并肩，进了会议室。他们一进来，让沈帆皱眉，这两个人，进了会议室还这样，好似他们的关系多么亲密，二人坐在一起，还是继续说什么足球赛的事。他感觉，真丢人，不知道这样的地方，要严肃要紧张吗，不过唐滔进步多了，起码，他当了地产的总经理，服装是有些变化，不像从前，从工地上捡身衣服，就能来开会，现在起码，衣服整齐多了，好歹人家穿了件正式的职业衬衫。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唐滔的头发，好歹是在理发店理出来的，脸也洗干净了，他以前几次见唐滔，总怀疑他的头发，半年理一次吗，有时候特长，有时候特短，他似乎不介意剃个光头。
如此而已——这个位子，多少有些显眼
月会通常都是每个分公司的经理，做简单的汇报，制定下月的计划，具体的细节，各自提报，对于乔亭来说，倒不紧张，她这样的角色，旁听的意义更大，所以她倒轻松，乐得在外面，和顾厂长聊会儿，顾厂长也不紧张，酒厂的事，按步就班，没什么太大的新义，其实现在，是有些变化，只是眼下不用他做什么决定，他乐得能省心就省心，他懂的是技术，是技术型的管理人员，对于人事管理，也不是长项，不过，酒厂的事，陈家一直管得紧，他到不必太介意。
两个人，索性目光投向走廊外面，外面是一条小街，街上这时候，人也不少，有赶着上班的，也有悠闲散步的，顾厂长轻轻叹口气，什么时候，我也能如此悠闲地过早上就好了。
乔亭惊讶，您不必按点打卡吧。
顾厂长摇头，老大是说过不用，不过，他轻轻摇头，还是打卡好吧，有些特殊，还是不特殊的好。
乔亭想想，倒是理解，我理解，如果让我特别，我也感觉不舒服，还是不特殊的好，所有的特殊，可能是特权，可能是麻烦。
顾厂长笑笑，你呀，你的想法，有时候和我这个年纪这差不多，不像个年轻人，不好。
乔亭却说，我特别想，早出生几十年，现在就可以盼退休了。
后面有轻轻的笑声，二人回头，彭董和他的司机小庄站在后面，小庄拿着彭董的茶杯，脸上是孩子气的笑容，乔姐，你这可太激进了，这就想退休呀。
小庄是接替小顾刚给彭董开车两个月，他的性格，比小顾要活泼得多，不过也有分寸，有些孩子气，他能过了彭董的试用期，证明该守的规矩，他都会守。
乔亭有些尴尬，幸而顾厂长和彭董打招呼，乔亭也忙打招呼，彭董看看表，示意小庄把茶杯送到会议室，他和顾厂长聊天，乔亭不想在这里了，她马上假装和小庄聊天，也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还算热闹，彭董没进来，有打招呼的，有交头结耳的，这样的场合，沈帆有些无聊，他不是个能和人打成一片的，除非这个人，他有事相求，会放低姿态，他环顾四周，有些寂寞的感觉，有时候，他感觉曲高和寡，有时候，又感觉，怀才不遇，他一直想做的是分公司的经理，尝尝一个人说了算的感觉，可惜，曾经以为最好的机会，却终是为他人做嫁衣。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对面的唐滔，正和江寒星聊着足球，他的目光落到江寒星脸上，真真愤怒，他不明白，江寒星为什么会和唐滔这么称兄道弟，一年前，大家还是两个阵营，争得你死我活，现在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真叫一个假，他不认为，他们真的聊得来，都是应酬。这样的姿态，他不屑。
看见小庄和乔亭进来，他知道彭董快来了，他坐正了身体，这个姿态是本能，而乔亭其实想找个靠角落的位子，可是沈帆却招手叫她过去，乔亭在这样的场合，不太可能不给人面子，她犹豫了一秒，不得不坐到沈帆旁边的位子上，这个位子，多少有些显眼。
沈帆也还愿意和一起落败的乔亭说说话，他本心里，谁都不太看得起，不过相比之下，乔亭还算有学历，有职称，他感觉，和乔亭说话，对方还能明白，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他难得的主动招呼了乔亭。乔亭其实还希望，他最好也当她是空气。
对面的江寒星，看见乔亭，摇头，心想，你又让沈帆给绑架了，唐滔却有些恍然，他突然间明白，乔亭其实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特别好说话了。不过看得出来，坐在沈帆旁边，她并不太乐意，她的坐姿过于端正，整个人的感觉，很有些紧张。
幸而彭董进来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乔亭没有坚持到底，她终于在彭董端杯喝水的时候，和沈帆说了句话，然后拿起笔记本，坐到了坐在后排的顾厂长身边，她这才松了口气。
额头上有了汗水，她轻轻擦汗。顾厂长看看乔亭，笑笑。
江寒星有些好笑。彭董放下杯子，通常这时候，是会议开始的信号，他马上严肃了，他是最懂分寸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他的故作严肃，落在沈帆眼中，就是一个假，他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江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