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忠 ▏难忘的知青岁月
作者 ▏王善忠
“知青”这个称呼,应属于那个特定历史年代的专用名词。
“知青”的全称叫“知识青年”。这四个字里面,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青年”二字,至于知识两个字就说不清楚了。
这些青年有没有知识?或者他们掌握知识的多少、深厚程度,这真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特别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所以,知识这个模糊的概念就赋予了特殊年代的这些青年,统称简称为叫“知青”。其实,不用脑袋想都晓得,一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对于那些农村生活里的那些常识,真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记得我是75年8月下乡的。那时正是收割水稻的季节。烈日当空,田坎两旁,成熟的谷子热得低着头、弯下了腰,蚱蜢也多得数不过来。在水田边的杂草丛中,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见社员们的镰刀飞舞,歘歘歘就是一大片。
我心也动了,跟队长说我立马要下田割水稻。队长递过一把镰刀,让我小心点。我心想,这不就是割水稻吗?于是,我学着社员们的样子,用左手抓住一把水稻,右手镰刀往后一拉。殊不知这一拉,镰刀却顺着硬硬的稻杆猛一下划到了手上。顿时,手上冒出了鲜血,把我身旁的泥水都染红了。但当时我竟没一点疼痛感,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有的只是恐惧。队长赶快跑过来,让我赶快上岸,带我去包扎。
一边走,队长一边还告诉我:“你肯定是抓住水稻就上镰刀,那当然要受伤喽。我给你说,抓住水稻往前压,让它形成一个弯度。然后镰刀再往后拉,这样镰刀就不致于滑倒手上了。这么简单的东西咋个不懂呢?以后要注意了!”。这就算是我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课吧。但,这能怪我吗?你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把一本书从第一页翻到尾,把书翻烂了,书上也没有教你怎么割水稻啊!
知青下乡前三个月,国家都有规定的拨粮计划,每人大概是30多斤。所以,我们前三个月吃饭是基本没问题的。但日子越往后,得靠我们自己挣工分来获得生产队的分粮。也就是说,不出工就没有工分,出工少,公分就低。满打满算,我们干一天,如果是满分的话,就是十个工分,折合成人民币二毛八分钱。但刚下乡的知青,一天想要评上十个工分,那就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知青们常常是干活懒惰,出工又少。所以,一个月下来,你挣了多少工分?生产是按这个标准给你匹配粮食的。口粮问题渐渐地就捉襟见肘了。
刚开始,还可以用一些蔬菜,瓜类来作为主食的替代。但越往后走,吃的东西渐渐真的就没有啥子了。我下乡那个地方最多的就是红苕和玉米,但这两个主要食物,对于我们新知青来说,根本就不清楚如何来种植,何况这是要等待种植季节的。我又没有马良手中的画笔。渐渐的,在晚饭时刻,我们几个知青就只有望着社员们那茅草屋里冒出来的阵阵炊烟发呆了。
一天晚上,皎月当空,月亮早已高高挂起。我们几个知青饿得实在不行了,其中一个知青凑在另一个身边,悄悄耳语起来。他们怕我听见,怕我不同意。那知,饿得六神无主的我直接说:“说嘛,偷什么我都参加。”。于是,乘着夜色我们几个溜出了房门,跑到了我们认为经济相对比较殷实的一家门口。
在他们家的屋檐下,果然看到有几个大大的南瓜,我们四人抬着两个最大的就往家里跑,与鬼子偷地雷没啥两样。一阵神不知鬼不觉,一阵忙碌,一顿狼吞虎咽。摸着胀得像鼓一样在肚子,那个甜啊,简直像放了好多白糖一样。后来才晓得,这是别个的种子南瓜,也就是南瓜在种子。你把别人的祖宗灭了,还指望别人日后儿孙满堂。这简直就是一出荒唐的悲剧啊!但,这能怪我吗?你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把一本书从第一页翻到尾,把书翻烂了,书上也没有告诉你种子瓜是不能吃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天报应就来了。我们几个知青见着南瓜就恶心、就发呕发吐。不晓得为啥子从那以后,我们几个青沟子再也不敢吃南瓜了。至于后来他们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至今都不吃南瓜,碰一点南瓜甚至会过敏。这就算是我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二课吧。
我们就这样过着吃稀饭的日子,当地为我们这些可怜的知青们还总结有顺口溜为证:“一碗稀饭清汤汤,吹它一个窝,喝它一个荡,肚子吃不饱,年终还欠账。”苦情若能自控,我一定会按捺住我那颗因饥饿而躁动的心。但肉味我却无法按捺,几个月下来,我们几乎忘了肉的味道。看来,难以自拔的除了自己的牙齿还有就是对肉的欲望了。
这天,老天下着毛毛雨,这是我们知青最喜欢的天气,因为,可以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不出工。闲着也是闲着,不知哪个先打起了口头牙祭,摆的龙门阵尽是些美食,啥子回锅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儿,水煮肉片。摆得清口水直流。
赵家老二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喉头不断微微地发出涌动。于是,我给他提了一个问题,我说:“赵老二,你如果当了皇帝,你最想吃的是啥子?”他说“老子要是当了皇帝,最想吃的就是回锅肉,我要整两份回锅肉。一碗放在田的这头,一碗放在田的那头。吃完了这头的回锅肉,干活儿时再走过去把那碗回锅肉整了。”我的天喔,当上皇帝你还干啥子活嘛?莫法,这就是一个农民当了皇帝的最大梦想。弄得小院里满是哈哈的笑声。
笑声引来了赵家小学刚毕业的老三,他听我们说到吃肉的事儿,便给我们出了个主意,捉青蛙来吃。听到这话,我们所有的人先是一楞。觉得这可能吗?因为那个时候吃青蛙是一件很不能让人理解的事。不像现在,青蛙肉早已成为了美食餐桌上的主打菜。那时我们很少看见有人吃青蛙。就像我们现在说吃老鼠肉一样,觉得特别的不可理喻。于是,我们所有知青的脑袋,像摇晃的拨浪鼓一样,否定了老三的说法。
第二天傍晚,饥肠辘辘的我们几个知青,实在受不了对肉食的渴望,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其实都心照不宣,就是想要对赵老三的说法进行一个实践。我们偷偷跑到了田边,青蛙虽然多,但我们咋个也抓不到。平时青蛙不是走得很慢吗?不是很笨搓搓吗?结果,真的当我们要去捉它的时候,没想到它的反应却是如此灵敏。一个晚上下来,我们没捉着几只,还弄得满身是泥,狼狈不堪。但,这能怪我们吗?你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你把一本书从第一页翻到尾,把书翻烂了,书上也没有告诉你青蛙该如何捉啊!
第二天早上,赵三娃看见桶里边有两三只青蛙在蹦踏,对我们说:“昨天晚上去吧,没抓着吧,不懂咋个抓吧。”我们不好意思地用眼神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说:“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个方法,今天晚上保证丰收!”。晚上,我们几个知青拿上手电筒和准备好的树棍去了田边。雪白的光一照着青蛙,果然,它就像成都的耙耳朵跪在地上等老婆踢一样,会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再用树棍朝它头上轻轻一敲,一只青蛙就这样轻松地搞定了。那天晚上简直不摆罗,不想丰收都不行。
面对着众多的青蛙,我们却不晓得如何下手。又是赵老三,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剥青蛙皮。那晚上,我们和赵老三一起忙碌到很晚,这应该算是我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三课吧。
就这样,一点儿清油、一点二盐巴,我们大家总算是美美地饱了一顿口福。
从此,每到夜晚,生产队在田埂上总是有几道亮光在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