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上海青帮往事之张啸林：从杭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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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上海青帮大亨张啸林。
题记：
橡树为人为文，越来越是温和，因而在撰写文史多年以来，能够结识各地优秀的朋友，能够积攒到更多的友谊，实为人生荣幸。
文前，感谢这些年来，各位朋友对我的信任和给与我的资料，以及其他的支持。
最近几日，两位朋友分别于上海、北京等地，给我发来了与其家族相关的旧闻。如此结合其他文章，遂由此开始讲说我所理解的张啸林往事。
闲话少说，推门见山。
在旧上海，传说中的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等纵横黑白两道的青帮三大亨，如是仅论学识、本事，可能很多朋友都会认定是黄金荣、杜月笙为优，绝对不会注意相对少为人知的张啸林。
但是，实际上相比黄金荣、杜月笙纯粹出身市井、草莽而言，张啸林出自军校科班，还真是上海江湖罕见的打打杀杀的专业出身。
这里，得到几位于旧上海往事的颇有渊源的朋友讲述，闲说张啸林往事，权作朋友们隔网消遣、娱乐。
1877年，张啸林出生于浙江慈溪县乡下走街做工的木匠家庭。
当时，张父给张啸林取的名字其实非常清淡，因为长子叫张大林，是以，张父顺口就为幼子取名张小林，乳名阿虎。
不过，与许多擅长赚钱喝酒，打骂妻儿的市井贩夫走卒们完全不一样，张父为人性格温和，做事勤勉，对两个儿子的教育更是尤为重视。
因此，张父每日都是勤勉走街串巷揽活赚钱，收入除却补贴生活，便是用在将张大林、张小林兄弟二人送到附近私塾识字读书上面。
显然，在当时那个教育资源极端稀缺的时代，因为有一位颇具眼光的父亲，张大林、张小林兄弟二人相对同阶层的同龄人，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可惜，好景不长，1890年，张父在杭州病逝。
就此，年仅13岁的张小林失去经济来源，又要与其兄维持张家的箍桶店赚钱养家赡母，兄弟二人迫于生活，只得双双辍学。
张大林留在箍桶店帮助母亲经营店面，张小林则在纺织工商业极为发达的杭州拱宸桥一带，进入一家绸缎织造坊当上了学徒。
现在很多记述多指责张小林就是这段时间开始混迹社会，抓拿拐骗，由此发家……这类记述，实则纯属文人关门臆想。
当时，张父虽然过世，但是张母温良，张大林张小林务实勤快，且自幼读书，脑子灵光，是以，这段时间张家在杭州拱宸桥一带，还真是一户小康家庭。
这时，张小林的小日子悠哉，闲哉，似乎和混社会当大哥的形象相距太远。
然而，就在日子闲极无聊的时候，张小林却灵光一闪，其人生也就因此巨变。
民国初期，正在操练的浙军。
1903年，张小林忽然激情澎湃，报考了满清的浙江武备学堂第四期。
浙江武备学堂为浙江巡抚廖寿丰在1896年，即光绪二十二年，为建设浙江新军，培养浙江新军官佐而在杭州创办建成。
学堂以伍兰荪、联豫为总办，聘日本军官斋藤实为总教习和若干日本军官作为教习。
其中，斋藤实后来升任日本海军大将，日本第30任首相。为日军温和派头脑，死于二·二六事件。
浙江武备学堂聘请若干日本教习，全面高仿日本士官学校办学，这使得张啸林对日本军事和军界人士有了初步的认识。
浙江武备学堂招选学生限年25岁青年。分正科与速成科两科。
其中，正科修业期为三年，课程有战术、兵器、地形、筑城、代数、三角、史地、测绘、日语、兵操，马术、器械、体操等。速成科则修一年，课程有战术、测图、筑城、数学、兵操、器械、体操等。
张小林颇有私塾文化基础，轻松考了正科，与后来成为民国浙江省长、省府主席和浙军师长等民国早期大帅级牛人的夏超、周凤岐、张载阳等，为同届、同班同学。
——现在回望历史，纵观张啸林一生，不难发现，浙江武备学堂即为他的人生第一块基石。他的往后岁月，实则都是在这块基石上搭建起来。
不过回到入学当年，张小林确实很不容易。
张小林入学之时已超26岁，平时养尊处优，这次蒙混过关入学以后，每天早起晚睡，课程紧张，训练枯燥……规则、严苛的日式军校生活，对多年来习惯了悠哉，闲哉的张小林而言，实为煎熬。
于是，就在激情散却，备受煎熬，渐生离意之时，张小林偶然认识了慈溪老乡李休堂。
李休堂，大约就是传说中转折张小林命运的贵人。
满清晚期，驻防上海江浙的清军新军操练枪阵。
当时，李休堂为杭州府衙门领班，多年为吏，老于江湖，广有人脉，也具眼力。经过数番茶叙，李休堂即对这位正在武备学校就读的青年学生表示欣赏，极力鼓动张小林辍学到杭州府衙门工作。
一拍即合。
1904年春，张小林爽快挥手离开了夏超、周凤岐、张载阳等人的队列，追随李休堂进入了杭州府衙门，开始了他的纵情江湖的人生。
杭州府衙门，上通白道，横贯江湖，下接地气，同样也是学校。
当然，这样的社会学校绝无浙江武备学堂能够培养民国大帅、省长等牛人的能力，却有着可以培养出很多老于世故，眼尖嘴酸的超级人精的本事。
果然，得到李休堂指点、引领，张小林伸手杭州黑白两道，浑水摸鱼，如鱼得水，很快成精。
仅不过一年，1906年，等到李休堂离开杭州远走合肥之时，张小林托辞因为孝养其母，自己必须留在杭州。而后，经过李休堂穿针引线，张小林娶了李休堂侄女娄丽琴为妻。
就此，李休堂临行之前将在杭州人脉移交张小林。
李休堂走后，张小林满嘴义气辞职杭州府衙门，在杭州拱宸桥开设茶馆，专门包揽诉讼，居中说和，不到三十岁，将茶馆做得风风火火，自己更成了杭州地方无人不识的江湖大佬。
不过，张小林纵算风光，但是相比上海的青帮大佬们，此刻的张小林还仅是一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的小赤佬。
很快，机会来了。
当时，与张仁奎齐名的上海青帮大字辈大佬曹劝珊的门徒，上海青帮通字辈大佬季云卿为延请越剧名角，专门赶往杭州，经人介绍而找到了人脉宽广、消息灵通且喜欢越剧，与杭州梨园关系颇深的张小林。
季云卿与张小林碰头一番闲侃，居然性情相投一见如故。
就像如今酒桌上嗨酒吹牛从不打草稿的哥们一样，季云卿久混上海十里洋场，面对杭州土鳖，张嘴一吐，全是上海那些说不完的霓虹灯下的璀璨妙处……于是，张小林两眼发直，印堂发春，终于安耐不住，决意搁置杭州产业转往上海去奔走人生新行情。
1912年秋，乡巴佬进城了。
不过，哥们是哥们，义气是义气，进城是进城，现实是现实。
1920年代，上海交谊舞会盛极一时，风靡一时。
张小林怀揣一大叠在杭州赚来的现钞，兴致冲冲长跑而来，却不料刚刚一脚踩进了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就被满街霓虹灯一晃，当场头昏眼花，迷失了自我。
张小林来自古朴的杭州，完全不懂上海的洋场路数。
就此，张小林每日再被季云卿等哥们忽悠着每日推杯把盏，夜夜美女笙歌，不过一月，就已经两腿打闪，囊中干瘪。
如此一来，在杭州当惯了大哥的张小林既无法厚颜跟着季云卿蹭饭打秋风，自己也无另辟蹊径的生财之道，心情为此沮丧，也就有了打道回杭州府的想法。
然而，张小林终究是运气不错，在进退两难之时，再遇人生贵人。
当时，上海建成了中国第一个超大型综合性娱乐场所“上海新世界”。既然是综合性娱乐场所，“上海新世界”就免不了招呼青帮大小哥们吃喝嗨酒。
偶然一次酒局散了，就在外型魁梧，相貌堂堂，又受过严格军校训练的张小林一路非常有气质地唉声叹息着准备离去之时，被这次酒局主持人，“上海新世界”老板黄楚九看在眼里。
黄楚九心生好奇，也就叫人挽留张小林闲坐，一问究竟。
张小林一声长叹。
而后，张小林一把鼻涕一把泪，言辞恳切，情绪动人，娓娓而谈，讲述了季云卿等人邀约自己从杭州来到上海，如今无意落得两脚踩空，无处着落，进退两难等等难处。
黄承乾听完，哈哈大笑。
黄承乾何许人？
原来，黄承乾正是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黄宗羲嫡传子孙。
当然，仅仅是黄宗羲嫡传子孙，不算故事。
最具传奇性的是，黄宗羲撰著立学，讲课明理，为思想界、史学界公认的明清之交的思想启蒙先驱。而黄承乾虽然不具有什么思想、哲学、文化的底板，却则继承黄宗羲无与伦比的思辨才华生物基因。
因而，黄承乾得以将黄氏无与伦比的思辨才华优势，简单粗暴地凭借着智商高度，自上而下，用在了中国近代史最早的“割韭菜”产业。
黄承乾可谓中国近、现、当代的割韭菜产业的鼻祖，宗师！
上升到强国强种的高度割韭菜，黄承乾可谓祖师爷。
“艾罗补脑汁”保证吃了聪明的广告之一。
后人们全无用心，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研制的补脑液，数不胜数。
1887年，年仅15岁的黄楚九在父亲去世以后随母来沪，无心读书，开始关门闭户，靠着一本父传的图文小册子，自行研药卖药。
那是一个根本没有规则的时代。就此，黄楚九得以先下手为强。
他在既没有什么文化，又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18岁芳龄，居然冰雪聪明地秘制了一种喝起来甜甜酸酸的超级补品。
黄楚九为它取了一个中西结合的名字：“艾罗补脑汁”。
就此，黄楚九拿着“艾罗补脑汁”说动其母，以仅有家产冒险投资，抢在位于上海法大马路，即如今金陵东路路口，开设了挂满洋文字码的纯粹卖黄家秘制中药的中法药房。
药房一开，黄楚九为“艾罗补脑汁”定位了“长智慧、祛百病”的高品格概念，更是首创中成药及中西医结合概念，完全参考西药方式精致包装“艾罗补脑汁”，而后，他每日更是亲自策划、邀请业余演员围观抢买。
如此引起轰动，引得人人哭喊着抢买。
最终，黄楚九如愿将那个时代的韭菜割得漫天飞扬。
黄楚九发财了。
而后，不满二十岁的黄楚九在江湖打药人丹基础上，再行关门秘制了“龙虎人丹”，号称包治百病，不治退钱，更是获利无数。
说到这里，黄楚九秘制的“龙虎人丹”到底治不治百病姑且不论，但是，他的“龙虎人丹”配方有着诸如滑石粉、甲基硅油、石墨粉、红氧化铁等等有毒，不适人体的成分，这倒是公开的事实。
如是市场没人监管，智商更高的朋友只需抹脸揣入兜里，当然就有大把的机会赚钱。
黄楚九发财，越发越嗨，创造了当年上海的发财奇迹。
既然靠的是冰雪聪明得以发财，黄楚九头脑清醒，当然知道仅靠自己吹嘘的包治愚蠢和包治百病“艾罗补脑汁”、“龙虎人丹”等等，无法维持长久。
张啸林（右）与虞洽卿。
因而，黄楚九很快转向投资。
他一面开始经营西药，以及西药打碎搅拌中草药“创新”了中西医结合的中成药，继续他的药界奇迹之外，一面将巨额资金投入上海综合娱乐产业，成为早期上海数一数二的娱乐大亨。
……关于黄楚九的故事，如是朋友们喜欢，我以后单独撰文讲述。这里言归正传。
此刻，含着雪茄，翘腿沙发，和蔼微笑倾听张小林诉苦的黄楚九，正值事业步向辉煌的瞬间。
身材矮小、肥胖的黄楚九此刻心境愉悦。
他对事业充满雄心，同时，他需要更多的有潜力的帮手襄助他的事业。
于是，他听完张小林的诉苦，对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张小林，更是凭空洋溢着优越、从容和乐于相助的心情。
他决定向素昧平生的时年36岁的张小林伸出援助之手。
也正是黄楚九的这次伸手，完成了张小林由杭州地方讼棍向上海青帮大佬的转型。
后记：今天写到这里，后续张小林拜进青帮，结交杜月笙，交好黄金荣等等往事，敬请朋友们稍微等待。遥致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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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辛苦，望友阅读，随手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