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文学•小说】董会英（河南）/账本，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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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董会英，河南省商丘人，教师。爱小说，爱读书，爱音乐，爱运动，更爱生活。商丘市作协会员，商丘市女子诗社会员，小小说、诗歌、散文见刊于《河南诗人》《商丘日报》《京九晚报》等报刊。
账本，账本
董老师抱着厚厚一摞作业，走出教室。迎面走来的李老师突然止住了脚步，说，有个自称是皇有丰的儿子的男青年，给你联系没有？前天他通过朋友打听你的手机号码呢。
皇有丰？董老师一愣，片段章节断断续续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既遥远又仿若在昨天。
皇老师是她十几年前下乡支教时的同事。第一次到新单位报到，迎接她的就是皇老师。那时皇老师已临近退休的年龄，在学校没有代课，负责打扫学校卫生和打理后勤杂务。星星点点的白发和他挥动笤帚时的矫健身姿对比鲜明。只要有皇老师在，偌大的学校别想翻腾出一丁点藏污纳垢之地。
听说皇老师32岁那年才与村里一位寡妇组成了新家庭。皇老师家庭成分高，是地主家庭。
皇老师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记账。他借别人的，别人借他的，自己的花销等等，一项一项，分门别类记得清楚明白。他常说好记忆不如烂笔头，人情往来，不能有差池，一分钱也能看出人心。于是，皇老师就拥有了不少账本，有人说要摞起来得有半人高呢。
那年春天的一天，闺女结婚时的每一份随礼，他照例逐一落到账本上。毛毯，被面，床单，礼金……其中一个用红纸自制的红纸包，非常显眼，皱巴巴的。上面赫然写着亲戚的名字。
他摸出账本，拆开红包，手工红纸包竟是空的。皇老师顿时傻了眼。莫不是藏在角上了？他把这巴掌大的红纸包，小心翼翼的沿缝撕开，摊平，反着看，倒着看，又舔了下手指，捻搓了几下，还是一张巴掌大的红纸片。他噌地一下跳起来，朝着亲戚家的方向奔去。钱事小，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哪！
赶到亲戚家天快落黑了。看着喘着粗气、满脸是汗的皇老师，亲戚很是意外。皇老师一时也吱吱吾吾地张不开嘴了。办事钱不够，差多少？这就让你嫂子去拿。亲戚善解人意。这家亲戚做生意，手头宽阔。皇老师心里有气，顺水推舟，说，那就让嫂子拿100块钱吧。当时物价低，100块钱已不是小数目。这时，亲戚家的小儿子抱着一大兜子玩具在院子里呼啦洒了一地，玩具车，玩具枪，摔炮……他儿子在院子里乐得大喊，爹你看我买的啥！亲戚一看傻眼了，哪儿来的钱？红纸包里拿的，儿子大大咧咧地回答。你说啥？亲戚俩眼瞪圆了。今早上我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红纸包，一摸有钱就……亲戚看看皇老师，恍然明白了，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老皇说，老表啊老表，你是奔着空红包来的呀！皇老师抖了抖肩膀，说，钱事小，就怕是老表瞧不起人。窗户纸捅破了，心里也就透亮了。亲戚说，亏得是你老皇，要不，我还不被人埋怨一辈子！
一时传为笑谈。
在董老师支教三年快结束的时候，皇老师家又生变故，儿子考上了高中，媳妇又生了重病。病得治，学也得上，可哪一样不需要大把大把的钱。能借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董老师知悉后，把一个厚信封，转到了皇老师手里。
后来，董老师回了城。日子在与孩子们相处的快乐时光中飞逝。
这天上午，董老师刚下课，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是董老师吗？我是皇有丰的儿子，现在您们学校门口。董老师很是意外。这就是李老师给提供号码的那个人。走出校门，只见一位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微笑着朝她走来，微笑中饱含着歉意。
董老师，您不认识我，可我从父亲遗留的账本和信封里，已认识了您。
董老师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账本，皮儿已泛黄，里面夹着个封信。这是父亲临终前让我转交给您的。说罢，神情庄重地在账本上深情地画了一笔。那是一笔勾销的动作。然后释然地望着董老师，微笑着说，父亲的账本可以无牵无挂地去陪他老人家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都忘记了。董老师说着拆开信封，看到里面有一沓钱，还有一张信纸。那纸上是工整的手迹---—
董老师：
好！首先表示道歉。
也许在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了。这是您离开学校时，借给我的钱。这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您借我的这笔钱相当于您几个月的工资，万分感谢！这是您对我的信任。我记得当时我是颤抖着手写进我的账本里的。我是个过分认真的人，但也是认真讲诚信的人。
皇有丰
董老师慢慢地合上信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皇老师这是何必呢！董老师话没说完，年轻人转身离开了。董老师发现，年轻人的背影，与当年的皇老师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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