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消逝的炊烟】◆清澄

作者简介

清 澄，本名李全文，山东德州人，现居呼和浩特。工作之余喜欢在文字里游走，用文字呵护灵魂，涵养心性，歌颂美好。

 消逝的炊烟

炊烟，对农家子弟特别是那些常年在外漂泊的游子来说，是和故乡最精美的定情物。

今春回老家探望父母，老家农村已完成电气化改造，我家也不例外。出于环保和安全考虑，烧柴火的灶台必须拆除，取暖做饭只能用燃气灶。

这固然是惠泽民生的好事喜事。随着城镇化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发展，打赢空气污染防治攻坚战，实现“双碳”目标，须从一家一户、一人一事做起。再者，年轻劳动力向城市的转移，留守劳力的老化弱化，土地的大规模流转承包，以及家庭饲养的消失，导致柴草的需求大大下降。所以，燃气化改造是一个历史必然。

在我的骨子里，非柴草不炊烟。电气生发的烟充其量只能称作炊的烟或油烟，因为缺少柴草的灵气、香气和烟火气。炊烟的远去，还是在我内心深处萌生了隐隐的惆怅感！

莳弄柴草是我儿时帮助家里的标准动作。放学后去地里拔草，回家后喂牲畜。夏秋季节还专门一车一车割草，晒干后贮存过冬用。小麦、玉米、高粱、棉花、谷子等庄稼的秸秆，一根儿都不落，都打捆儿装车运回场院晾干，等地里忙完了，就收拾柴草。把柴草都摞成垛，垛顶再上一遍泥，用来防风防雨雪。有空闲房屋的就直接砸碎存放在屋内，有的还加工成饲料，冬春季节用于喂养牲畜。开始还没有砸草机，两个人配合使用一口大砸刀，记忆中我是砸草的主劳力，父亲往刀口蓄草，我摁刀砸草。每次一开始干得挺欢实，干着干着就吃力了。生火主要用整的柴草，也用牲口吃过之后的。从生长、产籽收获，到喂养、生火、垫栏（圈）沤粪，再到秧回地里或烧成炊烟，这是庄稼（青草）生命的基本路径。

炊烟里有母亲勤苦的倩影。从地里一回家撂下锄头，就跑进厨房，为一家人做饭，从帮当帮当的切菜声里，就能听出母亲的麻利劲儿。尤其农忙时节，完全按照又好又快的心思做，烙发面饼，烙大韭菜盒子，剁卷子，蒸包子，都是比较快的饭食。母亲被柴烟呛得干咳声，呛得流泪的面庞，饭熟之后，边“嘘”着热气、边用两只粗糙的手迅即起锅的情形，都浮现在这淳朴的炊烟里。柴草的泥土气息、五谷的醇香和母亲手艺的味道，都氤氲在这浓浓的炊烟里。不得不说，炊烟是母亲的专利和杰作。

我最喜欢炊烟的曼妙灵秀之美。炊烟是开饭的信号，贪玩的孩子在老远看见自家房顶升起炊烟，就知道饭快熟了，再玩片刻，便听到大人们“回家吃饭”的呼喊，才急促促地往家跑。炊烟是灵魂的归依，清晨或黄昏，一缕缕炊烟在村庄附近的树梢和庄稼上，凝结成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一阵风过后，又漫幻成一团团灵动的蒸雾，飘逸在家乡的小河或池塘水面上。这恬静优美的景色，令人心驰神往，也应验着万物生于天地、归于自然之法。

有炊烟在，故乡的灵性就在，儿时的念想就在，父母的召唤就在，四处漂泊的游子就不会迷茫。庆幸的是，有心的父亲在正房最西端与燃气灶物理隔离的屋子又垒了一个大锅台柴火灶，以备逢年过节儿女们回家时，母亲好大展身手，发挥煎、炸、烹、炒、蒸、烙、炖等厨艺，为一大家子制作美食，其实炊烟才是我最珍贵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