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家后，再冲出小家

文/ 宇帆

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张宇帆。这周我们共读巴金先生的作品，《憩园》。

我们先看一下巴金在一九四四年《憩园》初版发行时候所写过的“内容说明”：

这部小说借着一所公馆的线索写出了旧社会中前后两家主人的不幸的故事。不劳而获的金钱成了家庭灾祸的原因和子孙堕落的机会。富裕的寄生生活使得一个年轻人淹死在河里，使得一个阔少爷病死在监牢中，使得儿子赶走父亲、妻子不认丈夫。憩园的旧主人杨家垮了，它的新主人姚家开始走着下坡路。连那个希望“揩干每只流泪的眼睛”的好心女人将来也会闷死在这个公馆里面，除非她有勇气冲出来。

前几天大家也都提到了，《憩园》可以看做“激流三部曲”的后续，那么我们先提两句上周共读的《家》。其实《家》所写的高公馆中，人物结构可以简单粗暴地分为老中青三代：顽固专横的封建家长高老太爷，守着祖宗基业而生活奢腐精神堕落的“克”字辈的一代，还有已接受外来新风吹拂开始觉醒的年轻一代。“憩园的旧主人杨家垮了”，这里所写的旧主人杨老三杨梦痴其实就是《家》中的高克定。巴金说，杨梦痴的死亡——病死监牢中——是按照他的真实结局写的。

《家》的结尾，年轻热血的觉慧终于出走了，离开了“家”这个禁锢的牢笼，走向了革命者的队伍，而作为这股激流奔腾而去的远方，接下来好像是该讲讲在外的新的广阔世界中年轻一代的革命生活了，但《憩园》其实仍然是将个体拉回了“家”这个狭窄的天地。这时，巴金所写的不再是几代人共处的大家族，而是人员相对简单的小的核心家庭结构，在憩园里住着的也就姚家三口和他们的仆人。

在这个家里，没有了高老太爷独权压制，新主人姚先生留过洋，虽有点庸俗，但还是有知识文化的，邀请作为作家的“我”去憩园小住，新夫人姚太太爱看小说、电影，温柔，对继子也很好，是个有着修养，也有自我独立精神的女性，夫妻两人感情甚好。比起那个处处受礼教管束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高公馆，这个小家更像是由年轻一代亲手建筑起来的理想环境。可在这个看似充满希望的家里，从姚小虎——姚家的下一代——身上，却产生出一种他的未来会走向第二个杨梦痴的担忧。面对儿子的教育问题，受过新式教育的姚先生却没有新式的法子，不敢插手前妻娘家对儿子的无限宠爱，任其自流，自己也在安逸圈里舒适自得。为难的，竟是作为继母的姚太太。做个后妈不难，每天站在魔镜前问问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就行了，难的是做个像姚太太这样想对继子真心的后妈。可毕竟隔了肚皮，人家爸爸也不认为儿子教育有问题，这个好心又感性的女人有心也无力。巴金笔下的姚太太像个真善美的化身，可这样完美的女人在现实繁杂的点滴生活中，依旧过得不好。

“它的新主人姚家开始走上下坡路”，新的家又走上了旧的路，“连那个希望‘揩干每只流泪的眼睛’的好心女人将来也会闷死在这个公馆里面，除非她有勇气冲出来。”巴金给的解决方式是冲出来，当初觉慧以出走摆脱“家”，但并没有跟“家”真正割裂，面对新的家庭的问题，巴金再次提出离开。如果说之前是为了反抗，这次我理解为一种重塑，自我的重塑，家庭关系社会关系的重塑。家是一个人实现身心安顿最便宜的地方，也是基础，落笔是家，想的是社会。出走是“破”，还需要“立”，但如何做，其实巴金从来没有找到出路，他说他的小说“只是替垂死的旧社会唱挽歌”。但到底现在的他已不再高呼“我控诉”，年近中年，对人和事都更给予同情之理解，可太博爱太悲悯，也越容易难为自己，文字多了份担当，也更沉了些。

本周主题书

2019.9.16~2019.9.22

「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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