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意义包含在无意义之中

近观,人生有意义,远观,似乎无意义。

地球不过浩瀚宇宙中的沧海一粟,恒河一沙,人在其间,又算什么。即便近观,迷惘困惑于有无之间。世间万物,天机所运,“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无人无所谓,有人方赋予意义。

此观消极,却是苦思冥索后的真知,胡适《人生有何意义》云:“生命本没有意义,你能给它什么意义,他就有什么意义。与其终日冥想人生有何意义,不如试用此生做点有意义的事。”受此影响,毕淑敏《人生本无意义》一文,结尾道:“人生本无意义,但你要为之确定一个意义。”余华《活着》里也有一句:“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带着严肃的表情,意义是活出来的。鉴于此,不与天斗,不与人争,不和自己闹别扭,平安成长比成功更重要。然无意义地活下去,也需要秩序维持,正因不能随心所欲,便贴牌上去各种可及不可及的意义。

陈眉公云:“香令人幽,酒令人远,石令人隽,琴令人寂,茶令人爽,竹令人冷,月令人孤,棋令人闲,杖令人轻,水令人空,雪令人旷,剑令人悲,蒲团令人枯,美人令人怜,僧令人淡,花令人韵,金石彝鼎令人古。”所有感受,皆意义的出发点。钱锺书《写在人生边上》云:“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意义源于主观,无意义者自由,《世说新语·识鉴》载:“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思无羁绊,行无阻碍,自由本身就是意义之所在。就自由而言,一半天生,出于本能,一半养成,内在需求。

将痴迷的爱好称作“玩”,将谋生的营计称作“混”,听来不恭,或许更接近意义的本源。时间资源公平,浇灌到哪里,哪里便可能长出灿烂花朵。读无用之书,聊无聊之天,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时间过得真快;金窝银窝,不如办公桌,东飞西跑,不如上班改稿,时间过得也快。为使自己避免陷入盲目,刻意赋予一些附会的意义,确立一个努力的方向,学力不足,能力有限,处处不顺,才需奋斗,盱衡人生,大致如此。

为意义活着,便是为他人活着,反之,为他人活着,似乎也是活着的意义。生命的主体在自我,岂可托付他人,这样的意义,不乏虚伪成分。至于意义的拷问,问痛自己时,便也步入死结。明知无意义,却终身不离别人以为有意义的行为。先知做事,苍茫浑厚,淋漓潇洒,只因瞻前而豁达,故总胜人一筹。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所有意义,包含在无意义之中,破坏意义之人,也在修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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