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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看过这样一个思想实验，一个人在沙漠里快渴死了，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有个卖水翁。快要渴死的人以为看到了希望，但卖水翁却趁人之危，开出天价。在我印象中，故事通常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然后就开始对市场的大肆贬斥，痛陈市场就是趁人之危喝人之血。在他们的眼里，假如医疗市场化就是像沙漠卖水一样，把你放在手术台上然后坐地起价，不给钱就不给治。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些戏码和想象，树这样一些假想的场景和敌人来抹黑市场的作用。把故事的场景设置为沙漠，或者濒危的手术台上，这样的场景代入之后，很多人的同情心一上来，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结论就是，对啊，你们支持市场的人怎么 TMD 这么坏呢？置人的生命和安危于不顾，都这个时候了，还一个劲的想着市场，想着赚钱，还有没有点良心？然后是三个感叹号！！！来一只上帝视角的管制之手，要求必须把水免费送给快要渴死的人，先救人再说。这样行不行呢？当然可以，但从此再也没人给沙漠供水。所以从长远可持续的角度看，沙漠送水，不如沙漠卖水。雪中送炭，不如雪中卖炭。即便从当时的处境来看，卖水的人要一个天价，但他卖不出去，让需要水的人渴死了，他也还是没赚到钱。让他渴死不是最佳选择，救活才是，至于怎么救活什么价格，签订什么样的契约，这就是企业家的具体落地执行问题了。也许有人会继续杠，你们这样赚钱跟拦路抢劫有什么区别呢？区别很明显。
碰到匪徒，你要么给他钱，要么给他命，你不能什么都不给，你不能装得像没碰到他一样。碰到商人，你要么给他钱，获得自己急需的商品，要么不给他钱，就像没碰到他一样。两者性质完全不同，却经常被混为一谈，把提供急需商品的商人说成是趁火打劫。
是的，抢劫和商业两者性质完全不同，但我们却经常却将它们混为一谈。什么商场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市场规则就是丛林法则，这些生动但错误的比喻严重影响了市场的形象，让人们对市场充满了恐惧。真实世界中的人们处理方式千变万化，远远不是那些黑板经济学家的空想场景那么简单，那么的矛盾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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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教授最近对疫情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致同意他的看法。不过正好也让我想起一个他书中的案例，同样也是跟卖水有关。
大约是一九六六年吧。我从赌城拉斯韦加斯驾车到旧金山去，路经之地全是沙漠。天大热，摄氏四十多度，汽车没有冷气，口渴之极。车行了很远都四顾无人。后来到了一个地方，见有五、六户人家，其中一家门前挂着可口可乐的招牌。我急忙跑进去，买了一瓶冰冻的可乐，只二十五分钱。我想，要是卖者叫价五元也相宜之极，为什么只售二十五分呢？离开时，我见到有几个邻家的孩子在地上游玩，恍然而悟。我想，要是卖可乐的人把价格提升，这些孩子会叫父母替他们购置冰箱，大做可口可乐的生意。
简单说，就是他本以为会卖高价可乐的地方，却很便宜。张老的解释是，竞争的存在不仅仅包括已经看到的出现的竞争，还有那些潜在的看不见的竞争者。你敢涨价？随时可能会有他人冲进来分一杯羹，你涨价未必真就多赚钱。看似高价暴利，但很快就会有人因为高利润冲进来，然后通过竞争抹平这个利润，暴利变成平常利润。只要进入是自由的，没有行政垄断，这个过程就不会被打断，平均利润会持续下降。虽然张教授不是奥派，但有一点是和奥派一致的，那就是他反复强调的，经济学研究的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黑板上的构想。虽然张教授的方法论是芝加哥学派的，是强调实证主义的，但正因为他强调对真实世界的观察，而不是通过假想的案例来思考，所以在有些问题上，和奥派的结论是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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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文章有个读者评论，我把回复置顶了，这种看法很常见，也很有蛊惑性，所以再说几句。13 万美元的价格购买发电机，交易达成就是违背平常人的道德观，这就是一种上帝视角。正如我在回复中写道的，这个「平常人」到底是谁呢？是一个完全和当事人无关的第三者。这样无关的平常人的潜在逻辑是，你卖发电机的不该赚这么多，而换个视角就是认为孩子的命不值父母手中那 13 万美元。自愿达成的交易，父母觉得是值得的，而在一个无关的平常人看来，却是觉得不值。而众人还要求去以这个和当事人无关的平常人的道德评价来判断好坏，貌似这件事本身就很不道德吧。真实世界的逻辑，看似无情，但涉及具体事务的当事人都在寻找各种解决途径。没有强制的商业和市场，则是那个双赢或者多赢的最佳途径。强制必然会打破当事人最初没有强制之下的行为逻辑，这个暂不多谈，后面有机会再说。
2020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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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Nicolas Poussin，The destruction of the Tem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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