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行者

整个童年,在祖父的​​​​炕​​​​​​​​​头听着在我看来是真正的哲人们故事而入睡,为康熙帝治病而辞官不就,在四川阆中应知府祈雨而甘霖三日,搬金骨而途中突现牧羊人等,都让我浮想联翩,后来才知道这都是祁静一的故事,他​​​​​​​​们谈论的都是祁静一的学问。
祁静一,一个在中国土地上开苏菲宗派的大尊者,一个第一个打破中国伊斯兰教不出家的特立独行者,一个背着苏菲的行头往返于陕南和川北、西乡和河州的行乞者,一个在秦岭南麓的山里苦坐的苦行者。他把来自真主的灵性用一种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方式言说着,他和他开创的大拱北门派给了苏菲新的生命力,在祁静一之后,苏菲学派像雨后春笋一样在西北旱渴的土地上异军突起。
以前我总是怀疑儿时故事的真实性,现在我却深信不疑。康熙三十一年,祁静一在四川阆中(保宁府)巴巴寺(华哲墓庐)坐守,适阆中久旱不雨,知府安定川请祁静一祈雨,果然大雨三天。这位曾考中进士,任职翰林的地方官安定川,深受感动,皈依回教,拜祁静一为师,在青川县花街子的悬崖上修真养性,归真于后蒿溪,修建了拱北,人称官府太爷。和他一起皈依的还有衙门都头康三太爷及大批当地百姓。

祁静一的岁月始终是在月白风清的山林里度过,没有尘世的沾染,与他的名字:希拉伦丁尼(新月)贴切极了。他活了六十三岁,和先知一样的年岁,同时也坐了六十三静。苏菲喜欢用坐静而不是静坐,那种坐是要达到一种极致的静,静的极致。也就是说他的一生沉醉在静里,静静的一个人。
近代的苏菲大师聋阿訇曾这样评价祁静一:祁静一的光把五百年的阿兰(宇宙)遮盖了。祁静一在伊斯兰教传入中国整整一千年后出世,一出世就给死气沉沉了一千年的幕布挂上了一弯新月。传说祁静一文采非凡,遗墨毁于民国的战火,独有一篇被后人尊为《遗世宝训》的短文留世,还有就是为门人留下的“一清风云月,道传永世芳”的十辈诗联。奇美的《遗世宝训》简直就是祁静一的自画像。文奇美,但不绚丽,淡淡的,意韵悠远的,像一幅水墨画,一杯茶。再读起这文来,祁静一的形象愈清楚而又愈淡远了,这不是矛盾,反而是很自然的,祁静一本来就是淡淡的存在。
自二十九代圣裔华哲老祖东渡来向祁静一传授苏菲派嘎德忍耶教理到嘎德忍耶七祖杨保元为止,惊人的和达摩到慧能的历史相似,简直就是禅宗史的伊斯兰版。不仅历史惊人的相似,而且教理也活脱脱禅味十足。简直就是伊斯兰教的禅宗,我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恰当。一生与云鹤为伴的祁静一,他划开了多么大的一个口子,开了一个多么大的宗派。他的宗派太大了,只好以一个大称之之——大拱北。看遍世界上苏菲各派,只有大拱北的拱北最多,尊贤重道使得它不局限于本门本派,一切伊斯兰史上的苏菲先哲,固图布只要没人看守,大拱北便是主人。

大拱北就像祁静一的水墨画一样隽永深长,淡淡的味道十足,就像它满壁的水墨青砖。有了祁静一的第一个,他的大拱北也就自然而然创造了许多个第一。阿拉伯式穹顶与中国攒尖木结构的融合成为中国以后拱北建筑的基本定式,出家人的字辈和清规为苏菲派的道堂制度提供了范本,对道乘的高度修炼使各派望尘莫及。同时一再的把中国文化吞来吐去,每一代出家人里都有那么一些奇人高士,或医术、或武术、或书画,而且深不可测。

也许就是这种淡淡的前定,祁静一不以言说,大拱北也不以言说,三百多年来的烟云仅仅记于薄薄的一本六辈道裔祁道和所编的《清真根源》,还只限于内部参考。有多少人知道苏菲、知道大拱北、知道祁静一。当今的这些大师们一个个为一些所谓的哲学问题纠缠不清、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三百年前一个行乞者早已把这些参破而付与了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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