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少平的诗和远方03亲爱的人，我理解你支持你
文/踪影
送走了安锁子等几个工友，我略微收拾了一下没有来得及放好的日记本，准备去找雷区长，一是报个到，二是说一下上班的事儿。刚换好衣服，还没出门，雷区长的声音忽地扑了进来——少平！少平回来了。呵呵……
雷区长笑得开心，我有些不知所措，悄悄地拉了拉衣服下摆，也呵呵笑着说：雷区长，我，我正要去找你哩。我……想说一下明天上班的事儿。
呵呵，少平，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会背上思想包袱呢！年轻人嘛，总要有个磕磕碰碰的，但都过去，都不算啥。今后还要好好干，你是这帮年轻人中，最有咱煤矿工人气魄的一个。
我只是连连点头，口说：不会，不会的，哪会有什么思想包袱啊！我……我知道我错了。只是，这个错的代价太高了。区长放心，我一定会汲取教训。
雷区长说的思想包袱，无疑就是指的矿上下发的两份文件：一份通报表扬我舍己救人的精神，一份是批评我作为班长，元旦那天让喝醉酒的工人下井，违反了规章制度，给我记大过一次。在医院，雷区长告诉我的刹那，我还真是意外，脸色也有些不好吧！我接过雷区长递过来的文件，一把揉成了一团，塞进了口袋里。雷区长大大咧咧地说：不管是表彰，还是处分，都是些球！回去只管掏咱的炭！想起这些，我禁不住有些感动了。真是难为雷区长了，感谢他的良苦用心，这不，听说我回来了，立马就来看我了。作为一名掏碳工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雷区长似乎看破了我的心事，他亲切地拉住我的说：少平，走，出去走走，咱爷俩说说话儿。
我一下有些蒙了，大大咧咧的区长雷汉义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细心了呢？我们走出矿区，从矿部旁边的小坡上走下去，走过黑水河上那座小桥，沿着黑水河岸溜达。那一刻，我只是顺从地跟随着雷区长的节奏，走路。我不想说话，但内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因为走到那座小桥，我再次想起了晓霞。晓霞在桥上对着我笑呢？我差点儿就失声叫出：晓霞……
少平！
是雷区长的声音。我一下子清醒了，抬头，看着雷区长，我发出的声音有点儿含糊，嗯嗯，雷区长，谢谢你！
好少平哩，我知道你一时也可能转不过弯儿来。但是，你要知道矿上处理任何问题，都是有原则的，客观的。你让那几个喝醉酒的矿工下井，代价确实太高了。害你差一点就送了性命…… ，不过，这次血的教训，你们二班那些年轻协议工们也都长了记性，你走这段时间，安锁子也挑起了大梁，干得还不错。你救下的那个协议工张银存经过讲安全教育，现在也成了二班的骨干力量。你回来了，就要放下心结，不要有思想负担，给咱做好二班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煤矿生产，安全是天”。相信二班不怂，有你和安锁子和着把子干，二班一定会成为咱区队里的标杆班。
我点点头，轻声说：区长，放心，少平自打来了大牙湾，就下定了决心，要当个好挖煤工。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心里有许多话，但就是不想说。此刻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原本要找区长，也只是给他打个照面，报个到，敲定一下上班的事。至于思想深处的感受，除了给我的晓霞说说，别人，谁我也不想说。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干完一天的工作，然后，洗澡、吃饭、回到宿舍，钻进我那常年不拆的蚊帐里，看书，读日记，与书本上的人物交谈，与我的晓霞交谈。苦了，闷了，到惠英姐的小院里，感受一下惠英姐那个院子里的温暖，和明明玩一会儿，还有那只叫小黑子的狗狗。人活着，也许就是要有怀念，有追求，有活干，才是生存的真正意义。——怀念逝去的亲人，追求完美的人生，干自己应该干，也必须要干的活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自己要达到的目标。
今天，雷区长说了这么多，在我的经验里，他是第一次这样苦口婆心，对待一个矿工。我由衷地说：雷区长，少平敬重你，也佩服你，你在煤矿平平安安干了二十多年，这就是本事啊！我禁不住伸手摸摸自己右眼下方，鹳骨处的疤痕，心中真有些惭愧了。瞬息间，我不觉得那个疤痕带丑了我的容貌，而是作为年轻矿工，一个班长，在一念之差，镌刻在我面颊上的一个污点，一个印记，一击响钟。我真正理解了矿上给我记大过的良苦用意，我彻底释怀了。释怀之后，不再斤斤计较于那个疤痕带来的丑陋。我只是暗暗地忏悔，忏悔自己年少无知浅薄。
“不管是表彰，还是处分，都是些球！只管掏咱的炭！”雷区长在医院里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慰我。而我当时却没有体会到。
雷区长，我会好好干的，我喜欢这里，爱大牙湾，一到上班时刻，我总是满怀信心地参加坑口会，到了井下，我精神倍增。这就是说好了，只管掏咱的炭！
和雷区长分手之后，回到宿舍已是晚上九点一刻了。后来我才知道，是矿上安排他给我思想工作的。
其实，我心里装着的诸如复习高中课程，报考煤炭技术学校，还有我喜欢读的文学作品等等，这都是我之所以自信满满的精神食粮。不可想象，若没有它们的精神支撑，我会是怎样迷茫且暮气沉沉。这个晚上，我给自己做了一个规划：今天起把那些什么《红与黑》、《悲惨的世界》、《红楼梦》等等一切文学书籍统统收起来，装进箱子上锁。把早就借齐了的高中教材“语数外，数理化”都摆放在床头枕边，我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努力学习，争取在一两年内考上煤炭技术学校。这是我必须要干，且要干好的事情。但我又怎么能说给雷区长听呢，这是我和晓霞之间的秘密，不到时机成熟，我是不会给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的。有我的晓霞在天上看着我，支持我，就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当我收拾好一切，躺进帐子里的床上，这是我释放自己的自由空间，这里属于我，我听见晓霞的声音：亲爱的人，我理解你，支持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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