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园:烟云过眼是书画
怡园:烟云过眼是书画
2012年的那场过云楼藏书拍卖,因为北大行使优先权与凤凰传媒之争,成交价高达两亿多,引起社会的关注和管理机关的介入,虽见争夺的硝烟,确是一件文化雅事。最终由凤凰传媒和南京图书馆收藏这过云楼四分之一的藏书,与南京图书馆原藏的四分之三合璧。对于江苏来说,过云楼藏书重合归江南,是件极有意义的幸事,为此还创作了一部音乐剧《锦绣过云楼》。
“江南收藏甲天下,过云楼收藏甲江南”,这次过云楼藏品争夺,让更多人再次记起怡园主人。
怡园主人顾文彬把他的藏书楼起名“过云楼”时,是旷达的,知道自己收藏的东西身后将聚散不定,楼名取义苏东坡给驸马写的《宝绘堂记》。宝绘堂也是一处用于收藏书画文物的楼,东坡开篇即说: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书画于人,“譬之烟云之过眼”。文中用了三国太傅钟繇看见韦诞一篇书法,苦求不得,以至于捶胸吐血的案例,也提到晋大将军桓玄战前先造几艘快船,用来装载古玩书画,把战争大事退而其次的事。怡园主人虽懂东坡意思,但对书画收藏于自家的过云楼依然是痴迷的。
现在的过云楼和怡园是被分开的,当年顾文彬是先建了过云楼,搜求罗致古书画,又在后面紧邻建了怡园。过云楼藏书画,是有些私密的,而怡园是雅集的场所,光绪年间,怡园主人顾鹤逸与吴昌硕等人创怡园画集于园中。民国时的“怡园琴会”,到场三十多位琴家,记入琴史重重一笔。如今的怡园里尚有一处“坡仙琴馆”,因门外庭院湖石有如一老人俯首听琴,另有一名“石听琴室”。
怡园主人顾家这样的藏家,怡园雅集往来的人多是精于诗书琴画的。当时主人住在怡园里赏玩过云楼里的藏品,演戏时女人们躲在二楼暗房的窗洞看下去,文人雅士受邀来到,谈吐之间,都是锦绣文章。——这样是怡园原有的生活场景。如今,这些园林成为公共景点,我挤在热闹的人群里探望,往往不得要领,看得见亭台楼榭的工法细致,也时有琴声和水磨调传来,总觉得自己少了些从容雅致。我想可能就是因为身份不同吧,我只是园林的匆匆过客,一瞥中是恍惚的妩媚。
而苏州园林最动人处正是这些雅集的人,这是苏州园林的精魂。每一处园林都有说不完的文化盛事,也记载着江南士人间理不清的交集。怡园的锄月轩是一个鸳鸯厅,锄月轩面向一片梅园,背面是面湖的藕香榭。俞樾的《怡园记》刻在锄月轩的屏门上,梁上悬着“梅花厅事”牌是他外曾孙许宝骙后来补写的。牌上几行小字:“先外曾祖曲园俞公《怡园记》中谓,藕花水榭南向旧有此额,今失去,敬为补书”。一个老师摸样的人正在给一个年轻人讲:外祖孙俩的印记同在怡园的一个厅里就是佳话。俞、许两家是世交,许宝骙是俞樾的外曾孙,而俞樾曾孙俞平伯夫人许宝驯是许宝骙的姐姐,俞平伯的母亲许之仙又是许宝骙的姑姑。这复杂关系一时半会我还理不清,这就是江南士人间世代联姻的典型。
怡园和曲园有一点类似,都建成比较晚,在捐给政府前都没有易主。怡园建于晚清的同治年间,后建的优势是可以博采众长,从现存的怡园看,的确集中了众多园林的优点。资料介绍说怡园的复廊仿沧浪亭,水池效网师园,假山学环秀山庄,洞壑摹狮子林,旱船拟拙政园。据说怡园是先有图,按图施工的,当时顾文彬还在浙江任上,所有图纸送给他审过。而画图的人有当时很多知名的画家,足见顾家在士林中的影响。现存隶书大字“过云楼”即是顾文彬 同乡状元冯桂芬所书,他俩同是林则徐的弟子。
怡园让天下人,特别是天下读书人倾心的还是过云楼的藏书和书画,特别是那些让藏家们梦魂牵绕的宋刻本,不仅仅是《锦绣万花谷》。如今藏书收在南京图书馆,当年顾家的后人把书画捐给了上海博物馆和苏州博物馆,据说这批书画占了上海博物馆馆藏书画的很大分量。正如过云楼的名字,如今藏书和书画已不在过云楼,不在顾家后人手中,在经过聚散离合后,现在总算都是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