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齐川红作品

25块钱的春节

齐川红（河南）

记得有一年天寒地冻，万物隐藏，进入冬闲的父亲却闲不下来。日子在一天天逼近春节，咋个过年是父亲最大的煎熬。

清晨父亲早早起来，其实也不算太早，冬天亮得晚，吃过早饭已经八点多了。夜里的霜真大，四下里白乎乎的，坑里的水结了冰。父亲收拾好斧头铁锹，向村外走去。前些天公路两边放了一些树，树根留着。橘黄色的太阳懒懒地爬在天边，没一点温度。父亲心疼线手套，脱下，干裂的手拿着锹挖树根周围的土，遇到斜根用斧头砍断。村里的人经过，随口问一句：“挖树根干啥？”父亲回答：“下雪了烤火。”“也不嫌冷？”“一会都不冷了。”说的是实话，很快父亲浑身发热，脱掉外面的旧袄，放在一边的枯草藤上。

将近中午时，一个大树根也快挖掉，父亲不慌不忙收拾家具回家了。午饭后，父亲拉着人力车又到了原地方接着挖。树根挖出后，慢慢移上车拉回去。父亲不紧不慢，也不贪多，一天就挖一个。拉回来放在门口晒着。村里的人聚在村口，笼着手，晒着太阳，胡乱侃着，甚至为某一句话争吵，看到父亲经过，不咸不淡略带嘲讽说一句：“真闲不住。”父亲淡淡一笑算作回答。

父亲把那些树根挖完就到了腊月，门口摆了长长一排。父亲又开始了新的活----劈树根，把树根劈成一条一条，摊在门前的空地晒着冻着。白花花的木柴条和太阳光一样耀眼，远看像雪，也像棉花。人们拢着手凑来看父亲劈柴，说：“过年你熬肉可有柴烧。”偶尔自言自语：“要过年了，没一分钱，咋过年。”父亲一声不响专心劈着，渴了喝一碗白开水。到腊月十五，树根全部劈完，干的堆了起来。

父亲歇了几天，二十三我也放了寒假。早上天还没亮，父亲就喊我起来，要我上街帮他卖柴。吃完妈妈烙的锅盔，喝一碗鸡蛋汤，我和父亲就出发了。柴昨晚就装上了车。父亲驾辕，我在前面出稍。出了村，冷风割着脸。半路我气喘吁吁，父亲问：“使里慌不使？”我说：“不使。”“那就不歇啦，早去早卖，热了解开怀，甭脱。”刚到街口，就感觉到集市的热闹。有人叫住问：“咋卖？”父亲说：“五分！”“三分中不?”“不中。”

拉到南街农贸市场边找一个空地停下，我和父亲才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有人问价钱，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四分成交，600多斤，一共买了25块。父亲把一卷钱小心装好，脸如棉花开裂露出白牙，抬头望望太阳，笑着对我说：“咱们买年货。这时候快晌午，集市也快散了，急着卖，便宜些。”父亲叮嘱我看车，便向里面走去。一会见他拎着一块肉回来，说：“五斤，瘦的熬萝卜菜，肥的剁馅三十、初一包扁食。”一会又买了粉条、土豆、莲菜，都不多，种类却不少。每买回一样，父亲都笑眯眯的。“这两瓶酒给你舅”“这是鞭炮，这是红纸，你三年级写大字了，对子你写。”

钱也花完了，车上也堆了许多。父亲叫我坐车上拉着回家，这比来时轻省多了。忽然父亲住了步，看见一家香裱摊上有神矢箭，问：“咋卖？”“一毛钱十根。”父亲回头对我笑着说：“还剩一毛钱，给你买十根过十五。”

回到村里，人们看到车上的年货，羡慕道：“集还赶了!”“原来挖树根是为了过年。”“咱还没一点准备。”最高兴的莫过于我，因为有十根神矢箭，禁不住拿出来炫耀。伙伴们都没有，眼巴巴看着，跟在我后边。正月十五我家院里早早围了许多孩子。当神矢箭哨一样飞上天，大家一片惊呼地抬眼追寻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25块钱过一个春节过得富足过得欢乐。

【作者简介】齐川红，70后，河南新野人，诗文散发于《农家女》《黄河黄土黄种人》《现代青年》《半月谈》《南方周末》《演讲与口才》《法制文萃报》《人之初》《看天下》《新传奇》《乡土·野马渡》《南阳日报》《襄阳晚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快乐老人报》《老年日报》《佛山文艺》《躬耕》《河南日报》《河南法制报》《益寿文摘》等纸质媒体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