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瘦水作品
刀子(微小说)
瘦水（甘肃）
他是一个兵。
然后我要说这是一个发生在许多年以前的故事。
至于有多少年，就靠你的想象力了，更确切的说是想入非非。
那时的他是一个骑兵，被编入黑头军，黑头军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铠甲，骑着高大健壮的黑马。战端一开，黑马铺天盖地，恍如黑色的乌云席卷大地，敌人被冲得七零八落，仅剩的几人落荒而逃。
“唉呀呀，唉呀呀！”被黑头军打败的敌人在远处还这么胆寒地呻吟着。
谁能进入黑头军，就是整个部族的光荣和自豪。
而这位兵凭借着勇猛的胆识，加入了黑头军，这让部落的头人兴奋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凭借着强大的黑头军，诸多的部落统一了起来，人们过着和平富足的日子。
这天，这个兵站岗，他因战场上的勇敢已经升至百夫长了。
也巧，他的一位手下感冒了，这在和平时期也算是一场大病了。
这个百夫长替这个生病的战士站岗。
这个百夫长的任务是守备军械库。
院子里有个木匠在干活。他用他的斗线在光滑整齐的木板上印下一道道墨迹，不时看看太阳，拿出烟袋吸上两口。
不远处藏獒声传来，狼群朝这边看，又朝满山白云般撒落的羊群看。
换岗的时间到了。
另一个兵前来替代百夫长，他按照惯例朝放有武器的库房门上看，凭经验他看到两扇库门的位置不一样，便走近看了看。
不好，门被撬开过。走进库房一看，许多武器不见了。
他便喊来正在翘望远处的百夫长，百夫长一看，糟了，这些武器一旦落到民间，就会扰乱军心与民心，按照军规，这是要砍头的。
四周无人，军械库里其他的士兵都训练黑马去了，只有那个木匠在埋头刨着木板，那刨出来的像花朵一样盛开的木屑，整齐地沿着木匠走出的步子拉出了一条像花岗石一样的直线。
太阳依旧照着，一群狼正在靠近畜群，百夫长明显地感觉到了。
但这感觉又有什么用呢，武器失窃，毫无疑问是要掉这颗正在嗡嗡乱想的脑袋的。
层层汇报，惊动了大刀队。大刀队是政府卫队，类似于近卫军，用今天的话来说，是宪兵。
百夫长玩忽职守，其罪难逃，甚至有人给戴上了坐监自盗的罪名，被严格审讯。
审讯是严格的，日复一日，其间，也不乏一些折磨，尤其是心理上的。
日复一日，没有结果，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而审讯的力度越发加强了。
别说百夫长吃不消，萎缩了下来，就是那些大刀队威武的官兵也有些猥琐了。
与日俱增的是愤怒，双方对峙着。
但百夫长只说了一句:“不是我偷的”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觉到他受到了空前的污辱。
我不知道大刀队是否使用了酷刑，但百夫长吃不消了。
这样下去，日复一日会变成年复一年的，这是双方谁也无法接受的。
终于有了这一日，百夫长说我领你们到一个地方看看，说不定那里藏着武器。
他把他们带到一道悬崖边上只身跳了下去，他觉得他只有一死才能洗涮做为一个军人的耻辱。
山很高，下边是沼泽。大刀队的人们知道今天无法搜山，更多的人想到的是一具四残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
大刀队朝崖下凝望了好久后才心有不甘地走了。
对面山脚下有几声狼叫，凄凉的声音让人们不时地抬起头来。
出人意料的是百夫长没有死，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上天有眼让他活了过来，就是离他不远的狼群也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他找到了祭司长，他是这个政权精神上的占有者。百夫长向神圣的上天保证，他没有偷窃武器。
祭司长向万夫长保证，经过他的判断，武器不是百夫长偷的。
祭司长向万夫长担保了百夫长，让他在人世苟且地活着。
这个不再有军人身份的男人，苟且地活到了第二年案件告破。
原来是那个木匠干了苟且之事，他的儿子在玩耍黑马队特有的马刀时，被村民发现，告到了大刀队。
木匠被抓，供认不讳。
案件水落石出，大白天下，百夫长又回到了黑头队，但似乎不见了原有的胆略和勇猛。
故事似乎也应该结束了，百夫长升迁为千夫长也许也是个时间的问题。
人心是看不透的，人们在看着沉默的百夫长时想到了这些。
恍如隔世，我是在一个叫安多的小镇上遇见了这位退役的百夫长。这位百夫长是我朋友的朋友，所以也成了我的朋友。
我的这位朋友还有另一个想法，想让我能搜寻到一些故事情节，说说这些生活在世界上的男人们。因了这些想法，我和百夫长像男人一样，在一个黄昏坐在这个静谧的藏餐馆里，一起喝着我让加了盐巴的奶茶。
从墙壁上传出的弹唱歌曲非常的优美，但我不想问什么，这只是一件不好的事，提起这件事对每一个勇敢的男人都是不快的。
于是我们谈论我们这位让我们认识的这位朋友，包括这位朋友的家人、儿女。
窗外车水马龙，交警站在十字路口上有条不紊地疏导着，多少年后百夫长的子孙们正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经历了一次死，人是否会变得清洁与亮丽，还是污浊与卑微，只有眼前的这位退役的百夫长知道。
夕阳翻过山去了，我也离开了这座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藏式建筑的房屋。
都是武器惹的祸，我不禁脱口而出，不久而又黯然神伤。
【作者简介】瘦水，藏族，又名索南昂杰，甘肃甘南人。有作品发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诗潮》《诗林》《诗选到》《民族文学》《散文诗》《绿风》《中国诗歌》《中国诗界》等报刊。入选各种年选，有诗获2O12年中国散文诗十佳作品。007印书公司发行诗文集三部，合著一部，入选《中国诗大人辞典》等选本。荣获“甘肃省黄河文学”、“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鲁藜诗歌奖”，第二届全国藏汉语诗赛暨“吐蕃杯”优秀诗人优秀作品奖等奖，获得第二届“中国藏汉语十强诗人”称号，参加“2011年云南西双版纳全国散文创作会议”和“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