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首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梁小彩作品
故乡的红薯
梁小彩(河南)
我对红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没有诱人的水果,香甜的点心,有的似乎只是故乡的大红薯。它即是保命的主食,又是我百吃不厌的甜点。
我小时候胃口差,母亲说我挑食。荒寒的年代里,哪有什么食物可挑的呢。我们每天的主食就是黑黢黢的红薯面馒头,粗糙、酸涩,难以下咽。记忆中,只有八旬高龄的老祖母每天才能享受一个白面馒头,这阳春白雪般的白面馒头被母亲用竹篮装着,高高挂在堂屋的房梁上,我们常常像馋猫一样对着那篮子凝望,却不敢有非分之想。
记得有一天晚上,母亲让三哥给奶奶端饭,我发现奶奶那只松软的、白润的、艺术品似的馒头竟然少了一个缺口儿,就悄悄地告诉了姐姐,我们怀疑三哥偷嘴吃,于是便跑到母亲那里告状,三哥不承认,我们不依不饶,质问三哥“那你解释一下白馍缺口的原因?”三哥说不出来,只好裂着大嘴哭泣。后来母亲涮锅时发现铁锅边沾了一小块白面馒头,才还了三哥的清白。
比起红薯面馒头,甜甜糯糯的红薯就是无尚的美味,所以我不吃黑馍,只吃红薯。过于单一的食物导致我营养缺失,因此我小时候骨瘦如柴。邻居王奶奶看见我总会说:“妮儿,你妈没让你吃饭吗?”,后来我读夏衍的《包身工》,便觉得那时的我大概就是他笔下的“芦柴棒”。
我家乡松软的黑土地极适合红薯生长,所以我们那儿大面积种植红薯。每年的春天,家家户户在地头给红薯育种,先挖上一个4平米左右,一尺多深的池子,然后在池底铺上一层厚厚的骡马粪作底肥,然后挑个头大而匀实的红薯,在池底密实地摆上一层,然后一瓢一瓢地往红薯上浇水,再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实的土粪,最后盖上地膜。不久池里就会密密匝匝地长满紫红色的芽儿尖,再过不久,这些可爱的芽儿尖就长成了碧绿的茎秧。
茎秧长到半尺左右就可以移栽了,红薯的生命力极强,见土见水就活,行距与株距两三尺左右,先用铁锨挖一个小坑,里面浇水,然后把红薯秧放在中央,用食指将根部往小坑一捣,再用周围的土一封,一棵红薯就栽好了。不久红薯秧便开始匍匐蔓延,到了夏季,茎秧疯长,田野就像铺了一层油亮的绿毡,那满眼的绿呀直逼你的眼。
秋季是红薯收获的季节,几场寒霜过后,昔日红薯那蓬勃的绿秧一下子打了蔫,苍老的茎像一条条黑褐色的蚯蚓蜿蜒爬行,遮掩着那微微膨大的根。田野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刨红薯的人。人们一边说笑,一边热热闹闹的干活,谁刨到了大红薯,大伙争相围观,最大的红薯能有十多斤。刨红薯是个技术活儿,刨不好一钉刨下去,脆嫩的红薯就粉身碎骨了。父亲是刨红薯的高手,他将钉刨高高举起,用力将刨齿深深扎到根周地下,再用力往上一掀,一窝堆儿的红薯就欢欢喜喜从土里拱出来了。
红薯不易贮存,人们把堆成小山似的红薯用推子推成红薯干儿,推子是乡亲们把镰刀嵌在木板自制的一种工具,推红薯干更是技术活,镰刀非常锋利,有危险性,小孩子是不敢摸的。推红薯干儿了,满地的大人、孩子,那“呼嗒、呼嗒”的声音清脆悦耳。大人推,我们小孩子的任务是将红薯干儿均匀地摆开,这样便于晾晒,田野里到处白哗哗的一片,我们一边摆一边吃,新鲜的红薯干儿又脆又甜。彻底风干后运回家装粮圈储存,那是一家人全年活命的口粮。
红薯成熟的季节每天都是红薯宴,蒸春红薯又面又甜,味道堪比板栗。晚餐把红薯削皮,切成小块儿,一煮一锅面沙,揭开锅盖,清香扑鼻,喝上一口,清爽甘洌,那滋味叫一个美。麦茬红薯水分大,窖藏后更加甜糯。每到冬天,我们从地窖打捞上红薯,蒸上一大锅,软的像熟透的柿子一般。把皮一剥,吮吸一口比蜜还甜。除了清蒸外,母亲变着法儿将红薯制成又软又劲道的面饼,油饼,炸红薯丸子等。在那个年代,是平凡的红薯满足了孩子们对美食的念想。
而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大米白面逐渐代替了红薯主食的地位,各种美食、小吃儿花样倍出,人们对吃的要求由吃饱、吃好、吃得讲究到吃得养生,昔日卑微的红薯也变得尊贵,被誉为“抗癌之王”,其身价倍增,在菜市场,连红薯叶、红薯茎都码得齐整,烤红薯更是卖到5元一斤,但“曾经沧海难为水”,再精致的烤法也烤不出故乡红薯那亲切的味道。
2019年11月15日
【作者简介】梁小彩,大学本科学历,河南省上蔡县第一初级中学教高级教师。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市优秀教师,驻马店市优秀班主任。驻马店市名师优质课教师,喜爱温润的文字,偶写小文自娱。有作品散见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