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西专栏 | 宁海古县城到底在哪儿? (之二）

陈有西【吴晋江山】第2期

宁海古县城到底在哪儿?

宁海西晋县治考（之二）

由于没有历史记载，1737年前的宁海“白峤山”是哪一座，是不是就是现在的白峤村边的200多米高的白峤山？

1400多年后的明、清的《宁海县志》记载是对的吗？

现在的白峤山、白峤岭得名始于什么年代？因什么原因得名？是不是晋朝时此山就叫这个名？

我们都已经无法考证。

人类社会在有文字记载之前，是靠口口相传的传说、神话记述，留下一些不连贯的历史信号的。值得重视的是，现在好多神话传说已经有了考古发掘的物质证据可以印证。

宁海由于始建县于道教盛行的西晋，又加上地理偏僻山川秀美，其地名的起始一直与神仙传说相关。

宁海秀美山川 （温馨港湾 摄）

我们考据地名，往往也从《水经注》、《山海经》、《列子》、《拾遗记》中去寻找一些历史符号的碎片。

宁海的地名有：“丹邱”、“白峤”、“尾闾”、“回浦”、“桃源”、“天台”、“瀛台”、“桐柏”、“真逸”······

莫不带有道家文化的“仙气”。

从这些历史信号中，我们可以探索出一些历史深处的真实景像。在宁海的地名中，最有价值的能够为我们探究古县城在哪里的，是“白峤”和“尾闾”这两个地名。

峤，无论是古汉语还是现代汉语，在中国文字中是一个特指名词，没有歧义。即是指神话传说中五座仙山之一的“员峤”。

这为我们探寻古县城提供了一个捷径。因为这座“仙山”是有一些特征描述的。知道了“员峤”之所，县治白峤也就有了探寻的依据了。

员峤和尾闾在古代神话中是并提并存的。

《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 不可数焉。”

杨伯峻集释：“《释文》云：嶠，山鋭而高也。”这里所说的渤海，不是指现在山东的渤海湾。而是指现之东海，因为有史料明确指称“尾闾”“归墟”在东海，而五座仙山同尾闾是在一起的。按照这个神话传说，五座仙山是在激流汹涌的无底之谷大海之中，山山相隔又很远，有七万里。仙山的顶上有九千里的平原。住着仙人，长满奇花异草珍禽异兽。

仙山如仙境，仙草绕仙人

员峤原是海上仙山，即海岛。那么怎么到宁海的岸上的呢？

《列子.汤问》中又有一个更神奇的传说：“而五山之根无所连著，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仙圣毒之，诉之于帝。帝恐流于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动。而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沈于大海，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帝凭怒，侵减龙伯之国使厄。”

“一钓而连六鳌”，使我想起三门湾之南岸有三门六鳌镇，或与这传说有关。

巨鳌

本来上帝怕仙山飘移不定，派了十五只大鳌背着他们，结果让龙伯国的巨人钓走六鳌灼其骨占卜计数了。员峤山没有了依靠，飘到了北极，沉入了大海，仙人都没有地方住了，只好搬迁。上帝大怒，于是惩罚了龙伯国人。员峤山就是这样从大海中漂到了“北极”岸边。

由于晋时道教盛行，宁海此时建县，境内又人迹罕至，山川秀丽，宜居宜隐，宁海的一些险峻高山就附会荣膺了这些传说中的带有仙气的地名。这种地名附会，应当是能够基本符合这种传说条件的山，才会被叫作“员峤”仙山。

员峤仙山

那么，“尾闾”又如何呢？“尾闾”在古神话中又称“归墟”，是万壑归宗的大海中的大漩涡、无底洞。

⏩同样是典出《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庄子·秋水》：“天下之水，莫大於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 尾閭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成玄英疏：“ 尾閭者，泄海水之所也。”

⏩李善注引司马彪曰：“ 尾閭，水之从海水出者也，一名沃燋 ，在东大海之中。尾者，在百川之下故称尾。閭者，聚也，水聚族之处，故称閭也。”

丁易书法

与员峤山不同，“尾闾”在宁海则确有准确地点可考。我问了一些老渔民，说三门湾外五屿门海域确有叫尾闾的地方。

⏩历代县志中也有明确的记载：“尾闾,在东海中。与海门马筋相值，其水湍急，陷为大涡者十余，舟楫不敢近。世传东海泄水处。宋主薄常具公事至海门，登山纵观大海，亲见其势，皓之迈载入《夷坚志》。”

在中国的古代神话中，尾闾具有更大的知名度，更广的地域范围。 一种说法“尾闾”是百山之尾，大海中的火山喷发形成的海礁。

海礁 （万里红 摄）

⏩《庄子·秋水》成玄英疏引《山海经》（今本无）：“羿射九日，落为沃焦。”太阳射下来成了海中礁石。这显然是古人对海底火山喷发形成岩礁的一种观察描述记载。

⏩神话史研究学者袁珂在《中国神话传说词典》里，对“沃燋”的注释为：山名，亦名“尾闾”。

⏩吴任臣《山海经广注》辑《山海经佚文》：“沃焦在碧海之东，有石阔四万里，居百川之下，故又名尾闾。”

因此有无厘头网民说沃礁是太平洋东面的夏威夷，中国人祖先早就到过美洲。显然，宁海三门湾中的“尾闾”，也是宁海西晋建县时，海上先民见到五屿门暗礁区海流中巨大的激流旋涡，而附会神话传说而起名的。

陈有西诗作欣赏

宁海书画家朱开益作品《大梁山晚眺》，远方日落处为宁海今县城，南门溪接白峤港。图中为大梁山羊祜殿，左侧亭为莲亭。朱作此画时，还没有见到陈有西的《梁山晚眺》诗，然意境恰如同观一般。

【未完待续】

陈有西简介

陈有西，浙江宁海人，现为京衡律师集团董事长兼主任，一级律师，兼职法学教授。

曾在浙江省公安厅、省委政法委、浙江省高级法院任职。后辞职成为专职律师。业务范围涉及刑事辩护、公司法律风险防范和公司并购、建筑房地产、国际贸易、知识产权、香港上市、重大行政诉讼和集团评讼。2010年获《时代周报》时代人物，《中国律师》杂志年度新闻人物。2011年获《中国新闻周刊》“影响中国年度人物”、《南方人物周刊》“50名中国年度魅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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