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开宇 | 印象模糊忆下蒲
作者:娄开宇
摄影:濯清涟
下蒲是我外公外婆的家乡,我生于斯,长于斯,一直到十周岁才回到金家岙老家。
儿时的记忆中,下蒲隶属于薛岙公社,有下洋(含上洋,下同)、后舟、钟家等大队。外公家住在下洋的前园大道地,道地虽大,也只是能摊得开6张晒谷的竹簟而已。不凡的是,这道地西面有一份大户人家,大门有8扇,比官府衙门还多两扇,你说有多气派!可惜这长房无子,只生一女,后来嫁到上蒲。
外公原住染房那边,因家中极穷,从小送到后舟学道士,后来过继给这家大户长房做儿子,娶了我外婆,住在北厢房。南厢房住着二房的两兄弟,我自然也叫外公。记得一位外公有一个儿子比我还小,这小娘舅幼时患过小儿麻痹症,腿脚不便。后来我结婚时他来过金家岙。多年前我去过一趟下蒲,他还住在那儿。听说,那雕刻精细、做工考究的木质大门,不知何时竟失窃了两扇,大概是被收古董的顺走了,可惜呀!
外公年轻时玩性重,喜欢跟着戏班子跑,干些后场吹打的杂活,把外婆晾在家,直到有了子女才安份起来。渐渐地,道士杏村先生有了一些名气,家境也渐好。外公外婆先后生养过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大舅解放初娶了象山柴溪大地主的二姨太(那地主被镇压后留下3个女人1个儿子),我这舅母拖油瓶进门,没过多久,舅舅死于海难,舅母没有再嫁,一直守着儿子侍奉公婆几十年。后来那地主的大太太把县城市门头的一处房产给了他娘俩。我这位表哥也争气,娶妻生子后开了一家宁象饭店,老宅拆建后又买了落地屋。舅母活到八十多岁善终,葬柴溪公墓,我和父亲曾去送丧,此是后话。二舅幼年即夭。姨母嫁本村弹街路,育有二女。姨父头脑活络,是个多面手,会赚钱,承包过大队轧米厂,可惜天不假年,二人先后死于非命,痛哉!
我母是老幺,被年轻英俊的我父“骗”到金家岙。在下蒲生下了我,我就一直寄居在外婆家。外婆身体不好,我们曾经在伽蓝庵住过一段时间。去伽蓝庵要经过鹧鸪山脚、炮头庵、一处牛棚、几亩果园。伽蓝庵再往西爬山可达四顾坪、加爵科。那时我还很小,外公每日晨昏做经课,我也敲着小木鱼,跟在后面旋佛。如今想起还蛮有趣的。
我初小四年是在下蒲读的。下蒲小学设在魏氏祠堂,两边厢房上下正好安放四个年级。我六周岁上学,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当过班长,只是年小体弱,体育和劳动不行。我从小顽劣,外婆长年卧病在床,外公又时常外出,舅母和姨母虽近,总也鞭长莫及。记得鸭蛋坵大队部的木结构房子刚立起柱驳,尚未钉椽盖瓦。我与小伙伴们赤脚爬上去在桁条间跑来跳去,你追我逐,我不小心脚下一滑,跌个半死,躺在地上过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只觉得口渴。事后也没人带我去医院检查,可怜可叹!
弹街路边有供销社,外公爱喝老酒,总是差我去买,我也总有一分两分角子落头,买个小糖之类的零食。那时最贵的零食甜点是红白球,一般孩子吃不起,我吃过。外公还会下小海,捉弹涂鱼,有时运气好时,还能捉到望潮、鲎。但我最喜欢吃的,还是鰆乌滚腌菜。外公还酷爱下象棋,空闲时踱到弹街路我姨母家,一袋旱烟几盘棋,可以杀半天。当年那个跟外公学棋的小后生,后来还得过县、市级象棋冠军呢。姨父有一杆猎枪,打过水鸭、雁鹅,儿时我也吃过它们的肉,现在觉得罪过,阿弥陀佛!
文革伊始我回老家后,最初几年我常去下蒲拜岁,50里长路要爬5条山岭,走老半天,然后住到快开学时才回来。后来升学、当兵、工作、退休,下蒲的亲人们大多离我而去,我也就渐渐地把它冷落了。直到去年秋天,应文友魏人彪(后舟籍)之邀,才去看了魏氏宗祠和古戏台,始知下洋和后舟本是一脉同宗,祖上来自山西。就把当时写的一首七律,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下蒲探古思亲
挚友驱车我坐禅,
寻根探古访慈颜。
汾阳脉远八千里,
越戏台高四百年。
耄耋仙翁文保累,
青春雅士庙祧闲。
开蒙曾作姥家客,
有泪思亲不敢弹。
作者介绍
娄开宇:笔名荒夫,1956年生,1975年入伍,1977年起在《解放军报》《江苏电台》《宁波日报》《文学港》等军、地报刊发表作品。1990年因故搁笔30年,2020年起恢复写作。
图片 / 拍自下蒲村
编辑 / 西湖雨
审核 / 浩海紫烟
文化宁海工作室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