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一切特立独行，都意味着内心强大
马克·吐温说：人生最重要的两天，是你出生的那天，和你明白你为何活着的那天。
1883年，已经35岁的高更，似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了，他不想再做一个只会养家糊口的小市民了，所以他辞去了年收入4000法郎的体面工作，放弃了来往于上流社会的体面生活，放弃了富裕美满的生活，决定专心画画。
可是他的妻子觉得，画画是没有前途的，于是，38岁那年，高更和家庭断绝关系，声称要“远离文明社会”，然后遁迹荒岛。
画家梵高，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画根本就卖不出去，连买颜料和纸张的钱，都全靠弟弟资助。高更也好不到哪里去，画卖不出去，所以他始终过着一种贫困潦倒的生活。
可是他死后，他的画作，简直就是天价，据《纽约时报》称，艺术品的成交价格新纪录在2015年初被刷新了，高更1892年创作的“When Will You Marry?”以将近3亿美元的价格成交，成为截至目前为止成交价格最高的画作。
他生前穷困潦倒，可是死后他的每一幅画，都是天价。
高更死后十几年，作家毛姆游览了高更生前生活的塔希提岛后，以高更为原型创作了《月亮和六便士》，畅销至今，被翻译成60多种语言，风靡110个国家。
作家蔡崇达（《皮囊》的作者）读后说：
“这本书让我明白，如果我一辈子不忠于自己内心的声音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01
毛姆先生很会讲故事，而且很多故事讲得很露骨。
在《面纱》里，他一层层剥开生活的面纱，还原了生活的真相，有些看起来高尚的行为背后，其实隐藏着人性的龌龊和肮脏，而那些所谓谎言和欺骗，有时候恰恰因为其中含有人性的需求，而被这个世间所接受。
在《人性的枷锁》里，他探讨了那些“人性的，太人性的”存在，人一直活在自己的限制里。
而在《刀锋》当中，他塑造了一个特立独行的拉里，参加战争回来的拉里，因为见惯了死亡，开始思考人生的终极价值，他不想过那种大多数人都选择的生活，所以他的未婚妻离开了他，他一个人流浪天涯，最终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财产，做了一个海员。
《月亮和六便士》讲的故事，注定不会是小清新的爱情故事，也不会是一般的生活闹剧，而是讲了人生的选择和追求，有些追求，虽然你不能理解，但是你不能否认。
毛姆也不同于很多作家，他活着的时候，就是全世界名气最大、赚钱最多的作家，每本书都卖出几百万册，他家门口永远有一群读者在拍照合影。
《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说毛姆是他最爱的作家之一，《1984》的作者奥威尔说现代作家里毛姆对他影响最大。
村上春树把毛姆读了又读，散文里经常谈到毛姆；张爱玲也大方地承认自己喜欢毛姆。
他讲的故事，深入人心，他故事里传递出来的东西，让人深思。
02
斯特里克兰德是一个股票经纪人，收入可观。
17年来，斯特里克兰德一直本分工作，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他不太爱说话，对文学艺术没有一点兴趣。
就连他的妻子也说：“我的先生是一个毫无文学修养的，是个十足的小市民，你一定会觉得他无聊透顶。”
他是一个好丈夫，他忠厚老实，认真地工作赚钱，是一个诚实的经纪人，凭借自己的努力，也渐渐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他让妻子过上了上流女人的生活，可以经常宴请文艺界的人来家里做客，也可以经常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舞会。
他们有两个孩子，都非常可爱，斯特里克兰让孩子们过上了优越的生活。
如果不出意外，这样的生活会一直过下去，夫妻二人渐渐变老，直至退休，过着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而孩子们会健康成长，继承父母的社会地位。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男人丢下老婆孩子跑了，人们纷纷猜测，他到底是和哪个女人私奔了，整个城市都流传着这样的猜测，毕竟，在那些人看来，除了跟女人私奔，实在想象不出什么别的理由，能让这个男人放弃老婆孩子、放弃体面的工作。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时候，斯特里克兰已经四十岁了，他留下了一封信说：
我已经决定和你分开了，我不会回来的，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突然离开自己的家庭，不管自己的老婆孩子，没有留下一分钱，甚至他连自己去干什么都没解释一下。
而且他这一走，就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03
找到斯特里克兰德的时候，他住在破烂的小房间里，身上邋里邋遢。
他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妻子儿女？完全不管他们呢？
他回答说：为什么不能？我养了她十七年，她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自己养活自己呢？
他甚至说自己的妻子还算年轻，长得也不难看，完全可以改嫁，他甚至可以作证推荐说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40岁的斯特里克兰德说出了他离开的理由：他要画画。
他没有绘画的基础，只是去夜校学了一年的画画，也就是说，他要画画，要从学习开始，这是一场冒险，到最后他可能一事无成。
一个40岁的人，有妻子儿女，还有体面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还要折腾呢？
他说：
“我必须画画。”
“我控制不住自己。假如有人掉进水里，那么他游泳的本事高明也好，差劲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他要么挣扎着爬出来，要么就被淹死。”
斯特里克兰德为了画画，抛妻弃子，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彻底的自私，只顾自己，完全不考虑别人。
在一些人看来，斯特里克兰德要画画，完全可以在工作之余画画，没必要如此决绝地离开，他完全可以既照顾家庭，又照顾梦想。
可是我想说，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木心有句话说：天堂人间不能共存，世俗和理想难以沟通。
04
人们最喜欢看见的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一个人既照顾了家庭的生活，又能将自己的理想实现，那时候，人们就无话可说地赞美他，如果他表现得痛苦，人们就可怜他。
就像卡夫卡那样，一辈子都是一个小职员，在作为小职员的缝隙里抽出时间写作，最后他成了文学的丰碑，《变形记》《城堡》等作品震惊世人。
人们对于卡夫卡的生活，自然没有指责，可是剩下的就是同情了。
斯特里克兰固然也可以选择一边工作一边画画，可是赚钱工作必然会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当他激情燃烧灵感喷发的时候，他或许就因为工作而失去了这个灵感，或者有时候他沉迷画画，忘了工作的时间，那时候又会如何？会有人理解他吗？
矛盾可能不可调和地产生，就像斯特里克兰德的原型人物高更，在辞去工作之后，他在家里画画，可是生活越来越潦倒，夫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才不得不和家庭决裂。
福楼拜说：艺术广大至极，足以占据一生。
他选择了艺术，虽然他不知道最后能够获得怎样的成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画成，但是斯特里克兰德知道，不画的话，绝对不行。
05
选择全心全意画画的斯特里克兰德，生活过得并不“好”，当然，我说的不好是以物质生活来作为衡量标准的。
他几乎成了一个完全的流浪汉：
红色的胡须乱糟糟的，头发也特别长，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一件衣服穿了很多年，破破烂烂，全是补丁。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他也不在乎自己的作品有没有出路，他要做的，就是把他心灵看到的东西画出来。
他生病的时候，斯特罗夫把他接回家里来，细心地照顾他，可是等他病好之后，他将斯特罗夫赶出了画室，鹊巢鸠占心安理得地使用斯特罗夫的画室。
他脾气很坏，粗暴地对待别人的关心。
可是，斯特罗夫的妻子却爱上了他，最后这个女人因为他而自杀，他也丝毫没有愧疚。
此后，斯特罗夫满心绝望地回到乡下，而斯特里克兰四处游览，最终去到了塔希提岛，并在那个岛上安居下来，还和岛上纯洁的女孩爱塔结婚，因为爱塔，斯特里克兰德才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才有大量的时间画画。
爱塔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有朋友问他有没有后悔离开欧洲，有没有后悔走上画画这条路。
他说：我愿意待在这里一直到死。
朋友又问：“但是你就从来也不感到厌烦，不感到寂寞吗？”
他回：“我可怜的朋友，你显然不知道当艺术家是怎么回事。”
06
几年后，斯特里克兰因为麻风病去世，去世前，眼睛瞎了一年，他就在自己画画的房间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死后，他的朋友走进他的画室，看着墙壁上的画，直呼：“上帝啊，他是天才！”
他去世后，爱塔将他作画的那间屋子烧了，连同他画在墙壁上的壁画一起烧毁了。
他死后，人们意识到他的天才，那些曾经花几个法郎就能买到他的画的人，而今转手那些画就价值几万法郎。
该如何评价斯特里克兰呢？
满地都是六便士的生活，他却抬头寻找月亮，这一行为，不说高贵，不说伟大，最起码勇敢。
他抬头看见了一种远比物质生活更为伟大、更为浩瀚的东西，为了这东西，他放弃了原本优越的物质生活，放弃了世俗所谓家庭的美好，他画画，也是因为他必须画画，而不是因为画画可以得到什么。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他甚至算不得一个本分的社会人，但是他是他自己，因此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有自己的方向。
爱因斯坦说过一句话：一个真正自由过的人，是不能容忍任何束缚的。
对于斯特里克兰来说，他心里有一团火，那团火一直在燃烧，燃烧出来的光，就是他的画。
07
斯特里克兰为何“必须画画”呢？或者说，高更为何一定要去画画呢？
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天命”，什么是天命？
《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里面有一句话说：所谓天命，就是你一直想去做的事情。
但是里面接着又说：
“每个人，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知道自己的天命。在那时候，每件事都清晰不昧，每件事都有可能。他们不会害怕作梦，也不畏惧去渴望生命中任何会发生的事物。然而，随着岁月流逝，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会说服人们，让他们相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天命。”
斯特里克兰德完成了自己的天命。
“我开始得太迟，压力太大，以我自己的标准来看，作为一个艺术家，我是极度失败的。但我认为，我所奋斗所争取的，却极有价值。”
其实我最想说的，就是高更说的这句话。
我们今天看高更、梵高，无疑都是伟大的画家，但高更刚开始是一个高薪的经纪人，梵高一开始是一个卖画的小职员，他们可以拿到挺高的工资，过着别人眼里的“好日子”。
可是，后来他们选择去画画，高更抛妻弃子，梵高的母亲甚至觉得梵高让家里蒙羞，高更一生贫苦，梵高更是不堪，全靠弟弟的资助活下去。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是他们都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这条路荆棘丛生，这条路特立独行，这条路在世俗通向地狱，在灵魂通向天堂。
他们的画，是伟大的作品，可是他们的选择，他们的追求，才是人类精神上最伟大的部分，那就是一个人为了追求美、追求思想、追求自由，敢于和时代不同步。
08
毛姆在书中呈现出来的环境是这样的：斯特里克兰德的身边，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在他身边的绝大多数人看来，放弃美好的生活，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荒谬与可笑的。
所以斯特里克兰的离开，被说成是自私，是彻头彻尾地只为了自己考虑。
他的妻子甚至表示，如果他是跟一个女人私奔了，那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当她知道斯特里克兰是为了画画而离开时，她却说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后来这个女人自己开了一个打字工作室，还雇用了四个打字员，但是她依旧认为，一个优雅的女人，不应该靠自己赚钱来生活。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人人都希望斯特里克兰为家庭考虑，可是他的家庭，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梦想，斯特里克兰悄悄去夜校学习画画，他的妻子只是当他出去找人打牌游戏去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
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
我们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
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灵魂不在一起，我们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斯特里克兰德的离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正如加缪所说的，一切特立独行，都意味着强大。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