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桐花开

还记得儿时的桐子树吗？

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也。叶子成了秋的使者。

傍晚，闲着没事沿着小区后面的山坡溜达。一阵风来，欻的一声，一片叶子打在额头上，接着落在地上。伸手捡起来，猛然吃了一惊：“啊！竟然是桐子叶！”

好多年没有见到桐子树了，久违的亲切，那种藏在记忆深处的亲切慢慢溢满出来，眼眶已湿润。人的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人和物会扎根在记忆深处，比如那儿时的桐子树。

01，漫山漫野的桐子花

“穷人你莫夸，还有24朵桐子花！”。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母亲总爱唠叨这句话。意思就是，想要三春暖，须得等到桐树开花过后，寒意才真正的结束。因此，桐子花是留在记忆深处能和腊梅争艳的一种花。

在我的故乡，桐子树鳞次栉比，拥有量仅次于毛竹。它的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只要有一丁点儿土，哪怕是窄埂、岩石上都能让它生根发芽。因了如此特性，枝干多半苍劲有力，如矫龙腾飞。倒悬在山崖上的桐子树枝头仍竭力向上；怒踞山坡田埂上的桐子树象撒欢的野孩子，身姿千姿百态。

春来花自香。桃花褪去李花谢，桐子花就悄悄热闹起来了。喇叭状的小花朵便在嫩绿的叶片间肆意怒放。远远望去如云霞笼纱，花开的漫山漫野，洒香千里，人行走于树下，陶醉其中遐思万千。

桐子花艳比桃李、白赛梨花。辛劳的乡亲是没有空闲欣赏的，当是熟视无睹。牵牛、施肥路过也不为它多停留一会，驻足观赏。男人挥鞭犁田，女人田边除草，吆喝声和山歌此起彼伏。风来过，桐子花簌簌落下，旋即被卷入泥中，世人毫无怜香惜玉。

真正喜欢桐子花的反而是孩子们。割满牲口吃的草后，常在树下争抢落花。“嗖”，一朵花从树上落下来，孩子们踮起脚飞抢落下来的桐子花。刚落下的桐子花新鲜、养分足，插在家里的瓶子里可以好几天都不枯萎。

对于读书孩子们，最喜欢把桐子花夹在书本里，待干了书页上就印出花瓣来，翻动书页淡淡的清香就浸人心脾，好不惬意！

桐子花的花期很短，短到一夜过后，花朵落满了秧田、沟渠、山野。

人生在世，何不似桐子花开。不管日子是活过的快乐还是悲伤，时间都会过去，不会为谁而停留，更不会为谁而加快脚步。所以，活着请善待每一天，哪怕生活再无意，那也是将死之人渴求的生命时间。

02，蒸粑粑的桐子叶

花期过后，桐子叶开始疯长一天比一天大，由嫩绿变成厚绿。桐子叶就成了乡亲的'’爱华仕'’包包。大人们赶场、上亲戚家做客，总会带点“杂包”给家里的孩子，顺手就摘上几片桐子叶来包裹。小时候只要母亲上幺姨家做客，只要看到母亲夹在腋下的桐子叶，我们就知道有美食带回来了。

待到包谷成熟时，大地把又一道美食回赠给人类——包谷粑粑。嫩的散浆的包谷粒倒进石磨，香嫩的味道就刺激人的鼻子。

桐子叶洗净，包上捏成团的苞谷桨子，上锅用火猛蒸，就是一道带着泥土气息的糕点。入口香甜软糯，带有浓郁的包谷特有的香味。在儿时，包谷粑也是合适的人情，可以从亲戚家带回来，也可以是送礼的佳品。

因为这个，灶塘前烧火的女人总会叮嘱：“砍柴莫砍桐子树，留着些走人情。”

小时候，质朴的乡邻是不会介意礼物的轻重，包谷粑就是人情。长大了，包谷粑再也做不了人情了，是利益促使价值改变？还是人心变了？

03，儿时的乐子，桐子“转转”

“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小时候，父亲常念这一句趣联，以至于我听得头皮都发麻。

桐子有什么乐子的？

桐子果实的形状满是有趣，像一个小皮球，底下常常是尖的。干透的桐子皮色黑色，皱纹满身。如此而已。从它的蒂部戳一个小窟窿，插一段小木棍，就成了一个“转转”。两个手掌夹住用力一搓，一放开，它就在桌面上旋转，像一个小陀螺。

没有手机的童年，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游戏，却是小时候最好的乐子。我们可以玩上一天不歇气。当然也掺杂有赌博在里面，谁的桐子转得久谁就是赢家，赌注有可能是一张作业本的页面，也有可能是几颗花生。

　童年的快乐很简单，一棵树、一张纸、一块泥巴都是乐子。成年人的世界再很难有快乐。人似乎人是一个矛盾体，小时候希望长大，长大后又想回到童年。只因为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二字，那份简单一消失，快乐将永远也找不回来。

后记：

深秋，一夜大风过后，第二天起来一看，满地都是褐色的桐子叶，树上一片也不剩了。

桐子叶落尽，但这并不代表桐子树有着特别敏感的“物性”。

树皮在寒风的侵蚀下一块块的脱落，直到露出里面的树肉，任旧不向寒冬妥协，像巨人坚韧地挺立着，只待来年山花烂漫时，再与百花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