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堵塞黄河瓠子堤

汉武帝刘彻是中国历史上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在他一生的文治武功当中.有一个著名的事件,就是亲率群臣来到白马(即今滑县)堵塞黄河瓠子决口。

黄河为害,自古而然。然而历史上危害最大、时间最长,也是最著名的一次,就是汉元光三年(前132)的“河决瓠子”。据《史记·河渠书》记载,这年五月,“河决于瓠子,东南注巨野,通于淮、泗”,致使下游十六郡尽成泽国。当时,汉武帝命汲黯、郑当时发囚徒前往堵塞,没有成功。当时的丞相田纷,其封地鄃(shū,故城在今山东省平原、夏津二县之间)在黄河北岸,瓢子决口后黄河改向东南流,他的封地可免受水灾,因而极力反对堵塞决口,任凭黄河肆意乱流长达二十三年,以至“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直到汉元封二年(前109),汉武帝去泰山封禅,亲眼看到黄河水害之甚,才下决心堵塞黄河瓠子决口。

这一年,汉武帝命汲仁、郭昌率众数万复堵瓠子决口,他自己也亲临决口现场督促指挥。瓠子决口经过二十多年的冲刷,变得很大,“广百步,深五丈”,堵塞工程非常艰巨,当地堵决口的物料也十分缺乏。那时东郡(今滑县、濮阳一带)百姓做饭多烧柴草,所以能用来堵决口的柴草已经不多,汉武帝下令尽伐淇园(今淇县)之竹来堵塞,还让自己的随从官员自将军以下统统加入背竹子的行列。为表达自己对河神的虔敬,汉武帝还亲自将白马玉璧沉于河中祭祀河神。经过一番不懈的努力,二子决口终于被成功堵塞,汉武帝还命人在新修的河堤上建了一座宣房宫以作纪念。

武帝面对堵塞现场的浩浩洪水,深感治水之艰难,大发感慨,乃作《弧子歌》二首,其词曰:

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旰旰兮闾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巨野溢,鱼沸郁兮柏冬日。

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河汤汤兮激潺溪,北渡迁兮浚流难。

搴长菱兮沉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

颓林竹兮键石甾,宣房塞兮万福来。

诗的大意是:黄河的洪水波浪滔滔,一座座村庄都被河水淹没。巨野大泽到处漫溢,河道毁坏,河水像蛟龙一样肆意乱流。要不是到泰山封禅,怎能知道民间所受的苦难?河伯你为何这样的不仁?你泛滥不止真是愁煞人。东南方的土地好像是漂在水中,淮水、泗水都已满溢,河水久不回故道,只在那里缓缓流动。河水浩浩荡荡奔流而去,北面的故道已经淤塞,要疏浚非常困难。在河中插入长长的竹竿,又沉下大块的石头。堵决口虽然得到了河伯的默许,可堵决口的柴草又不够。柴草不够,那可是卫地人的罪过。你们平时做饭都把柴草烧掉了,现在又拿什么来抵御洪水呢?砍下竹林的竹子,密密地插在水里,中间铺下石料。决口终于堵住,再往瓠子堤上建座宣房宫,从此就不会再有灾难,福祉就会源源而来。

当时,司马迁也在随从官员之列,参加了负薪之役,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事件,很为汉武帝所作的《瓠子歌》感动。他在《史记·河渠书》中写道:“甚裁,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史称“河决瓠子”的“瓠子”究竟在何处?历史上有“濮阳”与“白马”(即今滑县)两种说法,因为濮阳有条瓢子河,白马县有道瓠子堤,二者往往被混淆。北魏郦道元作《水经注》,把“河决瓠子”这件事系于“瓠子河”之下,“瓠子濮阳说”即由此而生。由于《水经注》是一部地理名著,影响较大,所以此说渐占上风。其实这是由于郦道元的错误而造成的以讹传讹。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郦道元为《水经》作注时,不可能对每条河流都进行实地考察,有些地方只是根据传闻和自己的臆断而写的,难免出现记载不准确之处。“河决瓠子”决的到底是“河”还是“堤”?其实比《水经注》更早、也更权威的记载是《汉书·武帝纪》曰:“(元封)二年,夏四月,还祠泰山,至瓠子,临决河,命从臣将军以下皆负薪塞河堤,作《弧子之歌》。”这里明明说的是“塞河堤”!而且早于郦道元的东汉学者服虔,在对此作注解时说得更明白:“瓠子,堤名也,在东郡白马。”汉白马县即在今滑县境内。由此可见,郦道元的“濮阳说是不确切的。并且郦道元《水经注》“瓠子河”条下的文字自身也可证明,他的注解是把“瓠子河”与“瓠子堤”混为一谈了。在那段文字中,郦道元把汉元帝时黄河“泛浸瓠子金堤”、东郡太守王尊守护河堤一事的发生地也写成濮阳瓠子河。而《汉书·王尊传》明明说这件事发生在白马县(即今滑县),为此,“白马三老朱英等”专门向皇帝为王尊请功,县民为此,“白马三老朱英等”专门向皇帝为王尊请功,县民还在瓠子堤上建有奉祀王尊的“河侯祠”(清末尚在)。如果此事是发生在濮阳。“白马三老”岂非“越职言事”?看来郦道元在写那段文字时,连《汉书·王尊传》也没有看仔细。

诸多史料证明,汉武帝亲临的“瓠子河决”处就是今滑县的黄河瓠子堤。汉代的黄河,流经如今的滑县旧城西,也就是道口镇和城关镇之间,然后向东北流去。瓠子堤是秦时所筑金堤的一部分,从滑县旧城西南三里孙王庄经小西关、大西关、滹沱、耿园至苗固一段,势如冈陵,绵亘不断,状如瓠子,故史称瓠子堤,亦称瓠子金堤。其中滹沱至苗固一段最高大,故又称为天台山。宣房宫遗址就在天台山北端苗固村西瓠子堤上。东汉学者服虔在《汉书.武帝纪》中关于瓠子堤“在东郡白马”的注解是准确的。(《资治通鉴》元嘉八年注:“东郡,自汉魏以来治白马。白马,滑台之地也。”)服虔是东汉一位博学而又严谨的学者,又是河南荥阳人,对河南地理比较熟悉,他关于“瓠子”地名的解释应是最早也是最权威的。

其实,黄河在“瓢子”出险的著名事件,除了前面提到的西汉武帝、元帝时期那两次之外,唐代元和八年(813)还有一次。 唐代著名文学家沈亚之在《魏滑分河录》中写道:“元和八年秋,水大至滑,河南瓠子堤溢,将及城。”这就明明白白地说,瓢子堤就是滑州城外的黄河堤坝。

明代纂修的《河南通志》记载:“宣房宫在滑县北苗固堤上,汉武帝塞瓠子堤,筑宫。”有关资料说,苗固村历史悠久,在宋代以前村名即为“宣房”,后因宋朝翰林天文、检校工部尚书、号称赵匡胤“军师”的苗训曾隐居于此,遂更名“苗固”,沿袭至今。这里原有汉武帝《瓠子歌》诗碑和一些历史名人、地方官员描写瓠子堤、宣房宫的诗文碑刻,可惜今已不存,但古代文人墨客来此凭吊古迹、追怀汉武功德的诗篇,保留下来的依然不少。如三国魏著名文学家应玚的《灵河赋》,唐代著名诗人高适的《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北宋文学家刘跂的《宣防宫赋》,“后七子”之一谢榛的《金堤同张明府肖甫赋》,明代兵部尚书、“嘉靖七子” 之一张佳胤的《秋夜瓠子堤》 《暮秋同谢茂秦再游瓠子堤》等等。

文/杜冠章

( 按:此文作者系本《滑州文史之窗》总编审兼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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