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粮饭, 白脖, 老杠子
粮饭
方言读音:liāng fan
简明释义:杂粮的代称。
按说,粮是粮,饭是饭。从工序上说,粮该是饭的原材料;饭呢,则是粮加工后的成品。
但在旧时颍淮人的语义中,“粮饭”则单指杂粮,且只是适合熬煮稀饭(粥)的杂粮。比如绿豆,豇豆,豌豆,还有秫秫(高粱)。在这里,“饭”读轻声。轻轻一带,它就从成品的饭,退回到粮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多是喜欢喝稀饭的。尤其是“粮饭”稀饭。用农家的柴火,长时间的熬煮,那稀饭,多呈粘稠状,充盈着煮碎“粮饭”的颗粒儿。盛一碗热气腾腾的“粮饭”稀饭,放置少许,最上方与空气接触的部分,会凝成一层薄薄的皮儿。孩子喝的第一口,就是那一层皮儿。喝到嘴里,满嘴喷香;咽到肚里,整半天,嗓子眼里都还有那别样的香气儿,往外冒。
颍淮人的观念中,“粮饭”稀饭养人,最适于老人孩子。过去,人们常说,喝“粮饭”稀饭,孩子能长得胖,老人能胃口好。我小时候,晚饭最喜欢喝稀饭,但父母喜欢吃面条。怎么办呢?就盛一碗面条,跟爷爷奶奶换“粮饭”稀饭。一碗换一碗。
几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回家带过一件八宝粥。打开来,那一股子香味扑鼻。吃了一听,父亲说,啥八宝粥,不过就是“粮饭”稀饭罢了。确实,老一辈人的记忆深处,“粮饭”总占据着相当的位置:有“粮饭”,人就不会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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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脖
方言读音:bāi bo
简明释义:外行。
表示颜色的“白”字,颍淮人的语义中,往往释放出贬义,否定或灰暗的色彩。比如,称那种胡话连篇的人叫“白虎蛋”;那坐卧没正行,喜欢到处串门儿的人,叫“白蹄子猫”;念字望文生义,写错读错,这人就是“白字老先生”;丧事呢,则是“白事”。凡此种种,无非都是这么个用法。
与此相关的俗语中,还有个“白脖”。它同样不是说“白色的脖子”,而是别有用意的。颍淮人的话语中,它几乎就是外行的同义语。
通常,“白脖”出现在这样的语境中:一个人在为别人帮忙,干某件事时自称“白脖”——那不是他实话实说,就一定是他委婉的谦虚;一个人捋袖子、拉架势,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别的人在那人听不到的地方嘟囔他是“白脖”,其中一定含有别人看那人不起的贬义。
人的聪明与智慧,都藏在脑袋里。脑袋的营养,则靠脖子输送。也许,“白脖”就是这样口口相传开来的——当一个人的脖子“白”了,输向脑袋的营养素会跟着枯竭。于是,他在某些方面的才能就会枯萎。折射在具体的事情上,他摆弄起来,可能就会是外行。
颍淮为传统的农耕之地。颍淮人,从语言到习俗,深深打上了农耕文明的烙印。他们少有艰深的文化知识,却因农耕传统的浸润,他们的语言表述,总是那么温婉——温婉如仲春的煕风,或者直白——直白如一碗冷热适宜的白开水。也许“白脖”就是这样:自称或者他称,都是那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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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杠子
方言读音:láo gàng zi
简明释义:晚辈对长辈的尊称。
颍淮人的语义中,常用“杠”指称顶用的那根棍子。架车子底盘,连接两个轱辘子的铁棍,就是“大杠”。旧式的自行车,连接车座与前叉的棍子,也是“大杠”。它在一些物件的结构中,具有不可或缺的支撑作用。少了它,物件就会散架。
因此,“老杠子”之称,该是取“杠”的意思,由物及人,衍化成晚辈对长辈的一种尊称。
通常,亲邻聚集的场合,年轻的晚辈,总是以“老杠子”尊称那其中的老辈人。说话,“老杠子”的话,都是至理。因为他们过的桥,比晚辈走的路还多。敬酒,先要跟“老杠子”客气一番。因为“老杠子”在那儿坐着,由不得晚辈过于随意。言谈之间,总要把“老杠子”抬出来,为自己压阵。
一般而言,“老杠子”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经验多多。“老杠子”一开口,别的人都会作恭敬的聆听状。但也不尽然。根本上,“老杠子”靠的是辈分。辈分高,在一帮子人中就如同鹤立鸡群,他一定就是“老杠子”。人常说,长门的孙子末门的爷。有的人虽然年纪不比别人大多少,但辈分在那儿摆着,他也能赢得“老杠子”的称呼。
也许,颍淮人对“老杠子”的尊敬,是敬老传统的延续。但也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常言说,“家有一老胜有一宝”。某些场合下,有“老杠子”往那儿一坐,又何尝不是“一宝”的意思呢。有他在压住阵脚,就没人敢造次,少有人做出出格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