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笔记:金仓湖外的麦田和树林
梁东方
以前慕名而至,在金仓湖景区里游览的时候,经常会站在只有河没有围墙的边缘上,瞭望景区外的田野道路和大地景观:在平畴沃野河湖遍布的江南大地上,阡陌纵横之间的道路上车辆无声地滑过,沿着林荫路可以抵达无尽的远方;偶尔可以看见有骑车人弓腰塌背自由驰骋在无边无际的视野里。想象那样不被划定为景区的地方,或许有着更广阔更自由的美。
今天终于骑车走上了金仓湖周围的路。
金仓湖北边的路临着一条河,因为是环路,不通向远方,所以基本上没有车辆。路的一边是河流,一边是田地;田地里既有树林,也还有麦地,树林和麦地参差着,很有点欧洲田园画式的自然风貌。
与北方的麦田里偶尔也会有苗圃的景象不大一样的是,在这里,田地和树林之间到处都是河流,是流水静深的水域。那些丛生的树木也就不像是横平竖直的苗圃而是自然滋生的灌木乔木。没有剪枝,没有修理,匝地而生,与麦田之间的关系里有一种不大在乎占了地、抢夺了养分、形成了阴凉从而影响了麦子生长所以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妥协意味。这是自然之为自然的原始风貌在一定程度上的保存与回归,是北方精耕细作的麦地中早已罕见了情景。一般只能在传统油画或者老连环画的画面里,才会有这样令人魂牵梦绕地凝视不放的景象。农作对自然风貌的改变还有适可而止的界限,还为原始自然留有一定的婆娑空间。
尤其是在一个通往麦田的路口上:一道单一铁杠的栏杆门完全打开着,几乎将栏杆遮挡住了的茂盛香丝草丛开着洁白的花;洁白的花下,没有硬化的道路上,在车辙里存着积水,映照着天空,也映照着两侧的麦子。麦子顺着不很整齐的逶迤道路向大地纵深延伸,延伸到从树脚就已经开始自由地向着四面八方生长树枝的、分不清是乔木灌木的植被之丛……
绿中泛黄的麦田之中这墨绿色的植被之丛,很符合色彩审美角度、造型审美角度的安排与点染、刻画,在任何一个方向上看都美不胜收。这种似乎只能出现在绘画作品中的美妙一旦出现在现实里,就超越了所有的艺术,而成为大自然完全不经意却也永远不能为人类所超越的独一无二的缔造。在这幅美妙的画卷里,人类所能做的,只是因为自然而然的劳动需要而穿行其间的路,宽一点的路也好,窄窄的小径也好,都是与天地融合的天衣无缝之笔墨。
一点一点的树丛像是一道影子,像是一个提醒,提醒大地上其他的植被远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只有麦子急着生长和成熟,它们是大地上的第一拨收获,只是这个青葱时节的异数。
从这里沿着小路可以向西到电站村,电站村的田野里整齐的麦田之间有香樟树的林荫道。香樟树下不仅有香味儿,而且非常润泽,阴凉舒适,一点没有北方麦地边上的那种干热。像是专门的观光小路,路上却是既没有人也没有车。偶尔有车停在树荫下,驾驶者却也只是仰靠着看手机,并不看麦田。
从这里沿着环路向东则是大面积的树林,树林浓阴覆盖像是原始森林,仔细看树木间距行距一致,显然还是人工栽种。人工栽种的树林在江南生长迅速,形成的阴凉面积庞大,其间偶尔也点缀着些麦田,林间的麦田则是一种奇特的景观。麦田在四面八方的边界都是隆起如山的逶迤树冠,蓊郁树冠之下的麦子队列整齐规则,是人类生产劳作的行为与周围自然地貌的一致性的恰如其分的表现。
水域之上还有过去乡间使用的小桥;乡村没有了,只剩下小桥在深深的林子中寂寞地伫立。
在太仓北部围绕着金仓湖、电站村这一带,不管是什么原因,还保留了一些自然风貌的土地,至少暂时还没有被以地块招拍挂的方式盖成密集的建筑,还可以让人在农业社会婆娑葳蕤的田园景观里走一走、看一看;幸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