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偶记(1):培根也会文言文?
假日有闲,信手翻阅九下语文教材,读到了英国作家培根写的《谈读书》。
读此文已久,教此文亦久。遥忆年少时,勤学好读,偶得《谈读书》一文,很是喜欢,于是,尝试通篇背诵。岁月如河,湮没了许多记忆的沟壑,至今留存在大脑中的,只有“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了!后来成为教书匠,在教授这篇文章时,也大多是从其议论性文体的角度来分析课文,而让学生背是必然的,可能是从小对其偏爱使然吧!
没想到,今日再读,还有了一个新发现,这一发现,令我很是欣喜。
喜从何来呢?我发现,这篇文章竟然是以半文言半白话的形式“写成”的!
你看,开篇第一句“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长才。”中,除了“读书”一词和现代汉语一样外,其它的词语活脱脱的文言文用法。
再看,第二句“其怡情也,最见于独处幽居之时;其傅彩也,最见于高谈阔论之中;其长才也,最见于处世判事之际。”里面的“其”“也”完全是文言词语吗!
诸如“则舍好学深思者莫属”“狡黠者鄙读书,无知者羡读书,唯明智之士用读书”“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这些文言词语,点缀全篇,多乎哉?真多也!
哎呀!不得了。哎呀!了不得。英国大文豪竟然能用文言文写文章,还写得这么好!这么妙!你看那比喻用的,你看那铺排用的,生动准确,气势磅礴。而且,语言整饬匀称,读来郎朗上口。这样的文章,怎不让人喜欢读?怎不让人热爱读?
因有着这样的发现,我对这篇文章愈发爱不释手了,于是,一遍遍地读着,一遍遍地看着,每一个字,我都喜欢;每一组词,我都喜欢;每一句话,我都喜欢!
可读着,读着,我发现,不对!培根是英国作家,写作用英文,不是用文言文。恍然间,我明白了,我们能见到这样美的文章,除了培根的写作水平高之外,还和译者的翻译水平有关。
看注释,译者是王佐良。王佐良何许人也?上网一查,此人生于1916年,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外语系,1939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外语系。哦!原来如此啊!你可知道,那时候清华和西南联大的外语系教授,不只英文水平高,古文造诣也深啊!随便说几个,就能吊打现在的中文系教授一大片。叶公超、吴宓、朱光潜、袁家骅……熟悉吧!不熟悉?那,钱钟书先生你总该熟悉吧!当时的他,也在西南联大当过教授,耳濡目染,老师文言文如此,学生的文言文能差得了吗?
并且西南联大兼容并蓄,崇尚民主、自由、开放,学科之间可以随便听课。做英语系学生的王佐良,完全可以听一听刘文典先生月下讲《月赋》,听一听闻一多先生一边抽烟,一边讲《楚辞》,想看看沈从文先生了,还可以听一听他讲的《中国文学史》。
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英语系的王佐良先生,古文功底就可想而知了。他的英文学习环境和中文学习环境里所接触的老师,可都是大学者,大文豪啊!
所以,在当今之中国,翻译界,文学界公论,王佐良先生翻译的《谈读书》是最符合培根的写作思想的,也是最吻合培根的写作风格的。
呜呼!今日之中国,译者无数,英文高于王佐良先生者可谓多矣,然,文言文水平达到王佐良先生的,又有几人?
想着,想着,我愈发喜爱这篇《谈读书》了,于是,执书,展卷,默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