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菜园
在故乡老屋的前院,有一块面积不到二分的土地,那是父亲的菜园。
父亲老了,愈发地眷恋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我本想让他随我一起到市内去,可他不愿意,说楼房住不惯。我知道他不是住不惯,而是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
父亲侍弄菜园多年,我们夏季所吃的时令菜蔬瓜果,大多出于此。曾经的菜园比现在要大得多,由于近年修路占地,面积缩小了大半。父亲对这块菜园更加精心了,虽然菜蔬瓜果的数量比以前少了许多,但在种类上却增加了几种。
去年,父亲查出了脑梗,脑袋总是昏沉沉的,我告诉他,要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度操劳,不要太累了。他答应了,可时不时地,总是动动这儿,动动那儿,很少有清闲的时候。
今年清明回家,见父亲在前院拿着锄头和镐,正在整饬菜园。我内心一惊,急忙走到父亲跟前,抢下他的工具,说:“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不要太累吗?怎么又侍弄园子了?”父亲看着我,很着急地,伸出手,要拿回工具。我不给,把工具放到墙角,让他回屋休息。见我态度很坚决,父亲生气了,闷着头,一声不吭地,走到墙角,拿起镐,继续平整土地。我看着父亲愠怒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到了下午,当我要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把菜园整饬一新,垄线分明了。
端午节回家的时候,菜畦里的苗都已经长出来了,绿油油的,娇翠欲滴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我问父亲累不累,身体怎么样父亲轻松地说,现在,比冬天的时候要好多了,头也不像以前那样昏沉沉的了,干点活,对身体有好处。看着父亲轻松的样子,我的心也轻松了许多。
前几日,给母亲烧周年。我早起坐车,领着孩子回家。车进村口时,就远远地看见父亲在等我。是的,现在,父亲每知道我回家,都会在门口早早地等我,就像曾经的母亲一样。虽然哥姐都在他的身边,可父亲还是惦记我,惦记着他的每一个孩子。
天近傍晚的时候,我和孩子要回家了,父亲对我说:“园中的菜好了,带一点回去吧!都是自己种的,吃着放心。”是的,现在吃的东西,没有几个让人放心的了,大量地农药催熟,激素着色,虽有品相,吃起来却让人胆战心惊的。吃着舒心的,还是自家菜园种的。父亲的菜园现在是什么样的景况呢?心中想着,不禁产生了到父亲的菜园一看的想法,于是,随着父亲,向前院的菜园走去。
到了父亲的菜园,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番让人悦目的图景。那一大片的绿,自上而下地铺染着。整个菜园由南到北的,被弯成拱形的钢筋环卫着,豆角栽种在菜园旁,绿色的藤蔓依着钢筋顺势向上生长着。遮住了大半个菜园。里面的菜蔬瓜果热热闹闹地生长着,争翠斗绿,吐果绽芳,释放着自己的美。
父亲的菜园布置得很是精致,每一种蔬菜种得都不多,有的一垄,有的两垄,高低错落地排列着。
因为喜欢,我步入了菜园,在近处等我的,是两垄茄子秧,茄子刚生长出来,小小的紫偷偷地躲在叶子间,招引我蹲下来,观赏它的全貌。它还没有完全成形,紫色的外衣崭新崭新的。
旁边的一垄青椒秧比茄子秧稍矮一些,由根部生出枝桠,在枝桠上生长的青椒四四方方的,坠弯了枝,好像在招引人们采摘。父亲问我摘不摘一些回去,我说不用了。
其实,我最想带回的,是栽种得比较多的大葱,两垄大葱,足够父亲食用。我拿回大葱,主要是为了平时做菜的时候用,拿几根,就可以使用很长时间。父亲挑了一些长得比较大的给我,小葱他是舍不得的,他还要它们生长一段时间呢!
没想到,父亲竟然还种了一垄油麦菜,此时,油麦菜的叶生长得甚是繁密,细长的叶低垂着,向四处散开,像盛开的无蕊花,绽放在阳光下。
父亲指着旁边的两垄柿子秧对我说:“西红柿现在还没熟,等柿子好了,你领我孙女回来吃柿子。”我伸出手,摸了摸绿色的柿子叶,叶面毛茸茸的,温顺地舒展着。柿子秧中间用木棒固定着,这样,在生长的过程中才不会长歪。
最里面的,是三垄黄瓜秧,瓜秧长得很长很大,藤蔓攀着瓜架,向上生长的同时,四处散溢着,顶端的细丝卷曲着,在微风中腾跳着。绿色的叶,像蒲扇一般,遮蔽着长势正旺的黄瓜,绿色的叶,黄色的花,相映成趣。
我和父亲摘了一些黄瓜,准备离开菜园,父亲好像想起了什么,在园边停了下来,让我看旁边的两棵苦瓜秧,说:“你看,我头一次种苦瓜,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说完,扒开瓜叶,一个个指给我看里面的苦瓜。苦瓜长得并不多,但躲藏得很是隐秘。父亲好不辛劳地找着,就好像苦瓜在和他捉迷藏,他非找到不可。父亲爱他的菜园,这是一个农民对土地的爱。
回到家中,吃着嫩嫩的黄瓜,用葱做着炒菜的佐料,总是会想起父亲和父亲的菜园。父亲,过两天,我还会去看您,还会去看您精心侍弄的菜园。